终于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周围再无任何喧闹声。
宁姝这才摘下头上沉重的冠冕,脱下身上龙袍……
那一刻,她才像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庆功宴上的她神色如常,除了在席间交杯换盏时,听那些朝臣提起裴景煜,言语间生出的叹息外,她没任何异常。
终于啊,夜深人静。
屏退去左右。
宁姝看着空荡荡的寝殿,她忽然间就像是发了疯,心慌的厉害。
“裴景煜……”她低低的呢喃着,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制止的流淌下来。
昔日,他二人在一起时曾发生过的那些甜蜜过往,
此刻竟都成了蚀骨灼心的毒药。
她被那些回忆伤的体无完肤,她半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裴景煜啊,他为了这个家国天下奉献出了生命,而作为他的妻子,自己此刻竟连一个在人前放肆大声哭出来的权利都没有。
她心痛至死!
正好此刻,外面响起阿笙的声音。
“陛下——”
阿笙现如今已是御前掌事女官。
宁姝缓了片刻,让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随即抬头挺胸走了出去。
“何事?”
她虽然佯装无事,但那满目溢出来的悲伤早已说明一切。
阿笙同样的也红着双眼
在监视这样一个举国同庆的日子里。
所有人都在欢呼着战火平息可唯有陛下,失去了心中挚爱……
“宁鹤将军说是有信要交给陛下。”
于是,宁姝伸手接过。
殿门重新关上,她缓缓展开那信纸,上面男人狂狷大气的字体映入眼帘。
刚强压下去的泪水再一次涌上来,一时间,宁姝只觉得鼻头酸涩,滚烫灼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吾妻宁宁轻启,见字如面,吾心甚念。
信封里装着很厚的一沓沓信纸,也不知这些信它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写下的。
宁姝拿着信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殿内烛火昏黄,将地上那一团影子投射下来。
看着这些白纸上的黑字,宁姝只觉得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男人伏案在桌前一字一句写信的模样。
信上的内容很多,似乎每到一个地方,他便会将这些所见所闻随手记录下来,偶尔也会沾上笔墨潦草几笔勾勒出当时的画面。
信上有当时南疆先一批药人走出地宫,被南疆王秘密送往战场。
当时,大启儿郎不敌刀剑不侵的药人,平阳那一战,我军因失算这件事而死伤惨重……
宣纸上,男人的笔尖勾勒出从城墙上往下丢下的火把,在那漫天火光
中,那些药人四处流窜,最终沾染上火把之后烧成一具焦炭……
一将成名万骨枯,战争从来都是残忍无情的。
也有大军行至大片沙漠,后有敌人逼近,可一望无际之处,除了漫天黄沙,没有一点水源。
这是大启和南疆的最后一战。
当时,裴景煜为首,宁鹤和赵敛各带领人马行三方包抄之术,将南疆那些负隅顽抗的最后贼人被困在暴日灼晒的沙漠之中。
也是这一战,让南疆将领看出南疆大势已去不投降怕是不行,故此他们才会想出求和的缓兵之计……
也是这一战,让她的裴景煜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