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底部长满了各种藤蔓和野草,阿蒙掉下来是奇迹般的活下来。
他身上除了一些刮伤,并没有危及性命的伤。
但是,糟糕的是,他被困在这里,爬不上去。
他在崖底,兜兜转转,转眼就天黑了。
夜越来越深。
崖底越来越冷。
一整日没有进食的阿蒙又冷又饿。
他缩在一棵大树下,只觉得自己全身发冷,寒入骨髓,冷得他直打哆嗦。
他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接下来的这一幕,他一生都忘不了。
一团模糊的白影慢慢移动。
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缓缓踏月而来。
她背对着那轮满月,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好似盛开在夜月下的一朵白莲。
正是下来寻“月灵草”的刘嫣,这种草只在月夜才会钻出地面,今夜她特地下来采药。
她“咦”了一声道:“这怎么会有个小孩?”
声音软糯清甜,像自己最喜欢吃的糯米糍。
这是在月夜化形成精的妖怪还是偷下凡尘的仙女?
阿蒙觉得,她肯定是仙女,妖怪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这个仙女姐姐一头乌黑的秀发流瀑般垂在腰际,她长着一双极美的眼睛。
微微上翘的桃花眼,忍冬姑姑说自己的脸上也长了一双桃花眼,和他母后一模一样。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阿蒙呆呆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怎
么脸这么红?”她见他脸红通通的,便伸出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这么烫!”
“罢了,先治好了再带你寻找亲人吧。”她自言自语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准备给阿蒙喂下。
阿蒙盯着她,呆呆地问道:“你是天上的仙女吗?这是仙丹吗?”
刘嫣莞尔一笑:“我不是仙女,我是个大夫。”
阿蒙对这个仙女姐姐有莫名的信任,他乖巧地服下药丸。
服下药丸后,阿蒙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刘嫣抱起阿蒙道:“你先跟我回去吧。”
刘嫣暗笑道:“正好可以和阿圆作伴。”
阿蒙的手靠在她胸口,衣袖翻起,露出手腕上的一根手编红绳,上头还有一颗红豆模样的装饰,散发出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
香菩子?
刘嫣心里一动,她鬼使神差地向香菩子探去,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摩挲。
香菩子上凹凸不平,隐有刻痕。
借着亮堂的月光,刘嫣好不容易才分辨出那是一个“嫣”字。
刘嫣身形一僵,她抖着手,抚上那颗香菩子。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阿蒙的脸,心“怦怦”狂跳。
这孩子……这孩子……
难道……难道……会是他吗?
第二日一早,阿蒙在仙女姐姐的怀里醒来时,发现仙女姐姐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有些期待,又带些害怕。
她柔声问他:“小娃娃,你手上这香菩子当世罕见,
是谁给你的?”
阿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粲然一笑,露出如米粒般可爱的牙齿:“这是我出生后,我母……我娘给我系上的……”
阿蒙暗自捏了一把汗,把“母后”二字咽了回去。
刘嫣瞬时觉得自己呼吸有些不顺畅,她颤声试探道:“你娘……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见一见你娘,问一问她从何处得到这珍贵的香菩子。”
提起母亲,阿蒙语气不禁黯然:“我娘……忍冬姑姑说她去了远方,我问父……父亲我娘去了哪儿,他总是不说话,我知道他们都在骗我,她应该是死了……”
“忍冬……”刘嫣喃喃道。
苍天啊,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阿蒙觉得仙女姐姐的眼神有些奇怪,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上面蓄满了水。
对了,忍冬姑姑说那个叫做眼泪。
人伤心的时候才会有眼泪。
他有些惶恐不安:“仙女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仙女姐姐一把搂住了他,不住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太高兴了!”
阿蒙有些不解,大人们总是奇奇怪怪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阿蒙。”
是了,他的大名叫李鸿蒙。
真的是她的孩子!真的是她的孩子!
刘嫣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不让他看见她的泪。
阿蒙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仙女姐姐的怀抱香香软
软的,他也不排斥。
“姑姑,那个哥哥醒了吗?”阿圆欢快地蹦进来屋子里来,两手各拿着一根糖葫芦。
“啊,你醒了啊!”阿圆迈着小短腿蹭蹭蹭地凑到跟前,豪气地将她最爱的糖葫芦递给阿蒙一串:“喏,分你一根!”
阿蒙刚要拒绝,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咕噜声。
刘嫣忍不住“噗嗤”一笑,笑道:“你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吧,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阿蒙赧然,但是腹中饥饿难耐,只得接过糖葫芦,低声道:“谢谢你啊小妹妹。”
身为天潢贵胄,礼仪自是一等一的好。
即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还是慢条斯理地将糖葫芦咬了一口。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他在皇宫里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零嘴。
药庐周遭一切对阿蒙来说都是新鲜的,烧刚好,他就跟着阿圆这个小霸王到处撒欢。
打滚、抓虫、钓鱼、爬树……
在皇宫里所有不允许他做的事情,他全都尝试了个遍。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真是太棒了!
刘嫣看着像脱缰野狗一样的阿蒙,不禁失笑,这个孩子平时是被憋坏了吧。
朱砂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想到那满城寻人官兵,她不得不敛起笑意,问道:“师姐,你真舍得送他回去吗?”
刘嫣垂眸道:“他是一国储君,全世界都在
找他,我不可能让他在我身边呆太久的。”
池塘边,阿蒙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刘嫣心一紧,小跑上前,美目中满是慌张。
她拿起他的小手仔细查看,原来是被那锯齿状的叶片割伤了,口子不大,但还是流血了。
刘嫣心疼道:“痛不痛?”
阿蒙从三岁开始,天宸帝便让他每日扎一个时辰,小小年纪就开始学武术、骑马射箭样样不落,他吃了不少苦,各种肉.体的疼痛都经历了一遍。
这点痛根本就不算事。
但是撒娇是孩童的本能,他瘪了瘪嘴说:“痛……”
刘嫣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看着他说:“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你骗人!”
“真的!”刘嫣对着阿蒙的眼睛诚挚的说:“我吹一吹就不疼了……”
她将阿蒙搂在怀里,撅起嘴,轻轻地吹了吹。
她吐气如兰,一股清凉的风在阿蒙的伤口上掠过,那股痛意好像真的被带走了。
阿蒙睁大了眼睛,盯着她,怅然道:“我娘要是像你这样样就好了……”
刘嫣身形一顿,压下了鼻尖的那股涩意。
小小的人儿虽然精力旺盛,但也折腾了一天,自然累了。
没一会儿,在她怀里,阿蒙的呼吸均匀,已然睡着了。
刘嫣将仔仔细细地帮他将被角掖好,低头痴痴望着阿蒙稚嫩可爱的小脸,忍不住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睡吧,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