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这场战争,我们双方都损失惨重、尸横遍野,但这些都是我那位凶狠残暴的弟弟做的。我和他不同,我和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只是希望我的族人安康,就像你们希望你们的百姓安康一样,所以我们休战吧。”

    暮念歌听长公主的这番话有些耳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她没曾想自己当初拿来劝长公主的话,竟然会被她用来讲和。

    虽然这一点确实是双方和解的一个共同志愿。

    “我以南巫巫主的身份在此承诺,南巫自此归属大楚,愿作为楚国的附属,年年纳贡,永不侵犯。”

    战争的开始不需要双方的同意,但想要战争和平结束,却远没有开始那么简单。

    这场战争打了整整一年,不论是萧远还是军中尚存的将士,都是自西北的战争结束后,还未归家便赶往荆州。

    若是战争能就此结束,众人归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远决定听取长公主的建议,并将此事写入战报,由人快马加鞭直入天都,呈禀圣上,由圣上定夺。

    而长公主和那些南巫俘虏此时在楚国军营中的身份有着些许尴尬。

    长公主表示并不在意,她的那些族人决定随她前往黔灵山时,便已经做好了被抓来的准备,只求楚军不要苛待她的族人。

    萧远下令将南巫俘虏的刑罚暂且免去,只做看押,一切等圣上下旨。

    至于把长公主关在何处,便让萧远有些为难。

    萧岁岁此时站出,建议将长公主交给她,与她同吃同睡,暂且由她看管。

    如此这般,也不算苛待来使。

    当晚,暮念歌和鹿呦呦借住在军营中,自然是与萧岁岁同帐。

    至于许昀和其他鹏展弟子皆为男性,便都去与军中其他士兵同住。

    晚间吃过饭,双方还借着饭后消食的借口去比划武功。鹏展弟子虽习武,但经历过真正你死我活的打斗场面也只有数月前的那次。

    军中将士虽精通武艺者甚少,但一招一式都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一时双方你来我往,都互相学到了一些新东西。

    暮念歌几人在帐中无事,萧岁岁便取来几坛果酿和烈酒,拉着其他三个人划拳。

    “在军中这几个月真的是要憋死我了!只要我爹在,他就跟防贼似的看着我,说什么也不让我去和其他将士喝酒。”萧岁岁一掌将泥封拍掉,给鹿呦呦和长公主满上一大碗。

    “你

    们俩一个侠女,一个长公主,总不会像暮念歌这个草包一样连酒都喝不了多少吧?”

    暮念歌一听,好家伙原来那几坛果酿都是给她准备的。

    这军营里有酒不稀奇,但果酿属实不像是军营里会出现的东西,只怕那几坛也是狄秋河得了萧伯父的准允后,才去荆州带回的几坛吧?

    “这些果酿不会是萧伯父让狄秋河买来堵你的口的吧?你这是想让我把它们都喝了?”

    “就你那几把手,这几坛果酿怕都拿少了!”

    “你看不起我?有本事我们玩猜大小!这几坛子肯定都是进你的肚子里!”

    四个人打.打闹闹到入睡,期间千杯不醉的萧岁岁把自己喝了个满脸通红。

    她抱着暮念歌一起胡言乱语,但有几句话深刻的印进了暮念歌的心里。

    “我在战后得到许昀被追杀的消息,听说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我就急忙赶去。你知道我当时在路上有多害怕吗?我生怕我去晚了!”

    萧岁岁捧着暮念歌的脸,笑出来:“还好我赶上了。”

    “有一句话自从知道你离开天都之后我一直想和你说。”

    “江湖凶险,你一定要活着等我的捷报!我带你荣归故里!让你阿姊和暮伯父脸上都有光!你们暮家身后不是没人的!”

    暮念歌手上擦着萧岁岁脸上的泪,两个人胡乱地哭在一起。

    她拍着她的背:“我还活着,你也做到了。”

    也许是许久没有和萧岁岁一同住,也许是昨夜睡得太晚。暮念歌第二日醒来时,是被早已练过早课的萧岁岁叫起来的。

    “念歌念歌念歌!你阿姊的信!”

    暮念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前还懵着一片黑呢,就已经伸手去找萧岁岁了。

    萧岁岁一把扶住踉跄的她,将外衣和鞋子递过来。

    暮念歌揉揉眼睛,眼前恢复明亮。她快速地穿好外衣和鞋子跑出营帐,营帐上方盘旋着一只白鸽迟迟不落,下方一群将士仰头盯着那白鸽。

    “这鸽子挺能飞啊,这都绕了几十圈了怎么还不落下来呢?”

    “你看那翅膀孔武有力,一看就经常训练,吃起来肯定特别有嚼劲。”

    阿姊养的那些白鸽与寻常白鸽不同,它们在阿姊的训练下更加通晓人性,会躲避危险。它们的脚上通常缠着一块白色的小布,小布里绣着一个玲珑小巧的“暮”字。

    “是我阿姊的白鸽!”

    暮念

    歌激动之后,拇指和中指弯成一个圈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婉转的鸟鸣。

    营帐上已盘旋许久的白鸽突然调转鸽头,一头扎进暮念歌的怀中。

    信是阿姊写给萧岁岁的,她二人通信简练,几句话交代了萧府的现状让萧岁岁宽心,然后拜托萧岁岁想办法拖住灵燕窝,让他们无法派人驰援天都。

    暮念歌高兴地欢呼起来。

    阿姊这话的意思,便是整件事情终于要有结果。

    肃王造反在即,只要圣上和小王爷能当场抓住他,判他个谋逆之罪,这几个月的一切就都可以清算了。

    信的最后,阿姊也提到了暮念歌。

    阿姊说,你有念歌的消息吗?如果遇到她,请给她带句话。此事将尽,或可缓缓归矣。

    “阿姊说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回家了!”

    暮念歌笑着笑着,突然开始流泪。

    那颗自朝宴以来一直飘零的心终于可以落回那个熟悉的温暖港湾。

    鹿呦呦立即给已经明确表态过会相助的门派去信,于三日后齐聚秦幽。

    萧远令萧岁岁挑百余人前去助阵,以萧家的名义镇压当地官府,给鹿呦呦等人围剿灵燕窝行个方便。

    萧岁岁挑了军中会武功的豺虎山一行人,伪装成匪盗与鹿呦呦等人兵分几路赶往秦幽,以防人数众多被灵燕窝在江湖上的耳目察觉。

    鹿呦呦、萧岁岁、许昀和豺虎山的大当家各带一路,四人选完路线后,一齐看向一直站在一旁没有插口的暮念歌。

    “你跟哪路?”萧岁岁问。

    暮念歌揉着手,眨巴眨巴眼睛,目光飘忽向许昀。

    许昀抿唇忍笑,道:“我带她吧,这几个月已经带习惯了,她突然不在会不适应的。”

    “不太适合吧?”萧岁岁迟疑。

    暮念歌反驳:“怎么不适合?我骑马很厉害了!”

    萧岁岁“啧啧”几声,和鹿呦呦对视一齐大笑起来。

    一行人出发,三日后齐聚秦幽。

    萧岁岁带着将军令直入县衙,带着手下接手了秦幽的封城事宜。

    “鹿姑娘,灵燕窝中并非全部都参与了鹏展一事,不知可否给那些没参与的人一个机会?”

    暮念歌还记得当时她向瑟瑟寻求帮助时的约定。

    灵燕窝的一部分女子只是被卖来做明面上的青楼勾当,对灵燕窝背后有卖凶的营生一概不知。

    鹿呦呦此番只是想报仇,她的目标很明确地指向卿卿和卫公子,对

    于其他人她可以放过。

    灵燕窝处势必有一场混战,许昀怕到时自己顾不上暮念歌,便将她亲自送到了萧岁岁那边。

    暮念歌在知府院子里坐立难安,萧岁岁丢掉手中的桃核,用手帕擦了擦手掌。

    “你不累我看着都累。走,本姑娘带你去观战。”

    萧岁岁带着暮念歌去到了灵燕窝对面的酒楼楼顶。此间酒楼坐落在灵燕窝对面,为了生意好,建得和灵燕窝同高。有些不愿意去酒楼,但又想看其中光景的一些抹不开面子的文人墨客,便会在此间酒楼远望。

    站到高处,暮念歌这才发现附近的楼顶竟然都有人,所有江湖人士将灵燕窝围了个水泄不通,再由鹏展和清岑山庄从正面攻进。

    毕竟这件事情在江湖上说到底,也只是他们三家的事情。

    “屠门之仇今日清算,刀剑不长眼,无关人士都躲开!”

    暮念歌遥望灵燕窝,与高桥之上的瑟瑟对上目光。

    暮念歌冲她摆摆手,瑟瑟点头,厉声道:“都还看什么?不想要性命了吗?”

    说完便带头躲回屋子里。

    回廊和桥梁上的女子和客人纷纷躲进重屋,炎热的夏日,间间房门紧闭,只有一些有把握自己在这群人中不会被波及到的还留在外面。

    黑衣人从两旁重屋一楼的回廊迅速跑过来,卿卿与卫公子在中间水路乘着船划过来,对上持剑站在码头上的鹿呦呦。

    华观主不明所以,站在高楼上向鹿呦呦喊话:“鹿姑娘你这是找到证据了?”

    鹿呦呦拿出暮念歌给她的那本账簿举起来:“这是灵燕窝卖凶的账簿,里面详细记载了她是受谁的指使屠我满门。华观主,你觉得你现在站在上面合适吗?”

    灵燕窝卖凶不问缘由,这些人死在他们手下的无辜之人不在少数,各大门派均有涉及,华羽观自然也不例外。

    鹿呦呦此话一落,华观主当即变了脸色,踩着栏杆跃到鹿呦呦身边。

    “此等恶贯满盈之辈!当就地正法!我来助你!”

    随着华观主的动作,重屋之上不少江湖中人也纷纷拔刀对向卿卿等人。

    卿卿轻嗤一声。

    “真真是一群伪君子。在场的各位有几个人是干干净净的,你们一清二楚。你们如今这般正义凌然,不过是怕自己这些年的龌龊事败露在这青天白日下吧?”

    暮念歌身在数十仗开外,对那边的话也听的一清二楚。

    萧岁岁称赞道:“这个卿卿姑娘不简单啊,听这声音,恐怕不只是表面的美娇娘。”

    “何以见得?”

    “这么多人,这么远,她的声音也能让你我听的一清二楚,这是说话时用了内力。她这是想搅浑这滩水,把那些不干不净的人也从水中吊出来晒一晒。”

    二人说话间,那边已然打斗起来,先动手的却不是鹿呦呦和许昀,而是说来助她一臂之力的华观主。

    暮念歌想起那日华观主酒后向瑟瑟吐露的话,瑟瑟口中的龌龊事,大概是这些没有记在账簿上的酒后真言吧。

    灵燕窝内打起来一片混乱,也不知是谁拉开了房门,惨叫声不绝如缕,一时都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有人在混乱中杀人灭口。

    暮念歌拽了拽萧岁岁的袖子:“那些姑娘是无辜的,你有没有办法救救她们?”

    萧岁岁无奈道:“那么多人呢,我一个人哪里救得过来?”

    “那你就救一个人,我答应了她要保她周全的。”

    许昀出手被卫公子拦下,二人所过之处所有人纷纷避让。

    鹿呦呦直取卿卿面门,卿卿反手拿下头上的那对口衔红珠的发簪,握在手中竟是两个锋利的匕首。

    鹿呦呦被她这发簪匕首杀的措手不及,只来得及躲开要害,在脖颈上留下了一条血印。

    她摸向脖颈,入手一片温热的血液,脑中想起鹿昭脖颈上的致命伤。

    “果然是你!”

    她手上发了狠,与卿卿在船上缠斗起来,划船的杂役见势不妙当即跳河逃生。

    混乱时,那个说要助鹿呦呦一臂之力的华观主却借着混乱的人群飞上高楼。他冲向瑟瑟的房间,一脚将门踢开,瑟瑟蜷缩着躲在屋内的椅子后,手中握着一把从未见过血的白光匕首。

    她从椅子的缝隙中与门口怒容满面的华观主对上眼。

    她知道这个往日里满口甜言蜜语的男子要来杀人灭口了。

    华观主迈步向前,一阵破风声又疾又稳地刺向他。他快速后退躲开,一杆七尺二寸的银枪灌入地面,整个枪头陷在地板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有弓箭从四面八方向华观主飞驰而去,华观主连忙跃离原地,用手中的刀将追来的箭矢挡下。

    萧岁岁踏箭而来,一手将银枪拔出攻上。

    站在暮念歌身旁的陆鸣磬将手中的弓箭又转向灵燕窝中的别处。

    卿卿不敌鹿呦呦,被她打的连连败退至百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