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英殿中, 赵桓宁、赵桓平、萧胜、萧仲青、裕王爷、冥远以及梅凡围炉而坐,一边喝着茶,一边烤着火。说起来也是挺奇怪的,这二月、三月的天儿, 真的是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啊, 一点都不给人准备。午膳之前还是蓝天白云、阳光明媚的, 等午膳过后,裕王爷他们准备从马场离开返回宫里,就突然阴云密布了。没过多一会儿的工夫,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等他们进宫的时候, 整个金陵就已经被漫天的白雪所覆盖。
对于这个时节漫天飘雪,萧仲青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记得上辈子这样的怪天气也不少,刚刚入春的时候, 天气依然寒冷, 下雨、下雪都是常事, 要是头一年的夏天特别的热,那一年的冬季就特别的漫长,有的时候甚至是到了六月份都有可能出现下大雪的情况。要是夏季很凉爽,那么寒冬腊月时节, 气温高达二十多度也不是那么的稀奇了。不过, 在他离世前的几年, 一年四季都不是特别的分明,估计是受了厄尔尼诺现象的影响。
虽然萧仲青不太在乎二月、三月下大雪的情况,但裕王爷、赵桓平和梅凡却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在他们看来,这个月份突然降雪,还是这么大的雪,不是什么好兆头,不是边关要起变化,就是要发生什么重大的冤案了,反正不会有好事情的。
不过,他们的这种担忧很快被钦天监打消得无影无踪,钦天监非常及时的递上来关于这次大雪的奏本,里面写明了钦天监的专业看法。经过他们的查证,这样的天气完全是正常的现象,只不过是最近这些年少见而已。其实,往前数的百十来年,这样的天气情况不止一次的光顾了他们大楚,只不过这次的大雪似乎更大、更急一些,但也不是什么坏现象,毕竟从正月十五开朝以来,就收到了很多地方/干/旱的消息,这场大雪可以很有效的延缓/干/旱情况的蔓延,让农作物可以茁壮成长。
不过,好归好,大雪带来的一系列后遗症也是要考虑的,禁/军、巡防营要加派忍受巡逻,京兆衙门的衙役们要帮忙扫雪、要组织人手在各个城门、各个街区出入口都发放姜汤,也要让户部准备好银子、粮米、药材等赈灾之物,以备不时之需。万一这场大雪下个没完没了,形成了灾难,也不至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赏个雪景,这种感觉也是很不错的。不过,这雪景还是呆在屋子里面赏赏就好了,可别跑出去,要不然就要惊动叶老先生了!”赵桓宁看了一眼福庆公公,“把刚才咱们准备好的东西也送到太妃的宫里,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禁不起这种反反复复、忽冷忽热的怪天儿。顺便跟太妃说,这几天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别出门了,免得一个不小心冻病了,那可就麻烦了。”赵桓宁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裕王爷,“皇叔也是一样,这两天还是呆在府里别出门了,下了这么大的雪,估计城里的路也不是很好走。”
“陛下说的是,这样的天气,我还真是懒得出门呢,只要是不在屋子里面,就觉得浑身冷嗖嗖的,特别的难受。这人上了年纪,不服老是不行的。”裕王爷吃完了一个橘子,很认真的跟萧胜和冥远说道,“你们两个也少出门,多烤烤火,对你们两身上的旧伤是很有好处的。”
“是,谢王爷关心。”
裕王爷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伸手从怀里把那份状纸掏出来,递给福庆公公,示意他转交给赵桓宁,说道,“咱们啊,还是来说说这个吧!陛下、左相,还有冥远大将军都是熟悉梁铎的,你们觉得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不会。”冥远盘着腿儿坐在福庆公公的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橘子,说道,“那个小子就是个武痴,除了打仗,就是研究武学,对其他的事情完全不在乎的。况且,他也不缺银子,区区一个镖局,所有的资产加起来也不超过几十万两,他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的。说句有点张狂的话,梁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娘亲又是个会经营的,金陵城有好几家特别赚钱的铺子都是他家的,他还能看上别人家的镖局?”
“大将军说的是,当初在边关的时候,他家里托人送过来的银子、吃的、用的东西都是很好的,我当时还跟冥镜聊过几次,说咱们金陵的这些孩子里头,就数梁铎的/日/子过的滋润,隔三差五的就有好吃的吃。”萧胜轻笑了一声,敲了敲自己的肩膀,说道,“不光是梁家自己有钱,梁铎的夫人娘家也不是什么一般二般的人家,咱们大楚鼎鼎有名的富商,户部去年年底报上来的税单汇总,梁铎夫人的娘家可是排在前五名的。所以啊,他们家更是不缺银子的。而且,梁铎夫人的五个弟弟,三个从商,两个从/军,如果我没记错,从/军/的两个妻弟此刻正在西南边关,在隆以言将军手下任职。”
“确实是这样,那三个从商的,也不是在徐州做生意,而是在平儿驻守的北关,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有镖局,规模要比韩昌金的那个大得多,也比韩昌金的那个更赚钱,要说他们能看上那个什么晋源镖局,我也是不怎么相信的。”赵桓宁点点头,转头看了看萧仲青和梅凡,说道,“青儿,凡儿,你们是识得那个告状的人的,你们先来说说自己的看法。”
赵桓宁给萧胜的茶盏里续了茶水,顺便又给他披上了一件毛茸茸的披风,他家阿胜一到这种下雨、下雪的天气,就会旧疾复发,尤其是肩膀受伤的地方,又酸又疼又涨,那种滋味儿就好像是有小虫子在身上爬似的,特别的难以忍受。每到这个时候,赵桓宁把萧胜的痛苦都看在眼里,可又束手无策,真是恨不得自己去替他的阿胜受这个罪。
“陛下,臣与梅世子与告状之人仅一面之缘,而后又数年未见,此人的品行如何并不能进行有效的判断,不过……”
“不过什么?”赵桓宁看了看他,“青儿是有什么发现?”
“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萧仲青裹着一件厚厚的裘衣,手里捧着茶杯,慢悠悠的说道,“根据臣的观察,还有综合了一下沈大人、蔡大人和钱大人的意思,再加上冥大将军和我爹的说法,倒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韩昌金跟我们并没有说实话,他的那些话并不能全信,这件案子恐怕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又或者说,亦真亦假。”
“陛下,臣的意思也跟萧大人是一样的,虽然臣的本事没那么大,但一个人是不是说真话,这一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梅凡倒没有裹得那么严实,只是更靠近火炉一点,他看了看萧仲青,又看了看坐在正位赵桓宁,说道,“其实,韩昌金在讲述自己的遭遇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一般人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不说义愤填膺吧,也应该是很生气、很气愤的,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不应该像韩昌金那样平静,没有一丝丝的波澜。他带来的那几个人,反应更是奇怪,似乎很紧张,很怕韩昌金说错什么话似的。”
“观察力不错嘛,我还以为只有我发现这一点了呢!”萧仲青打了个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回来之前,我和沈大人、蔡大人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意见,都觉得在调查梁铎大人之前,不如好好的审一审韩昌金,或许会有特别的发现。”
“你们觉得他们是告假状?”赵桓宁拉着萧胜给他暖手,看看萧仲青,又看看梅凡,“这告假状是什么后果,他们难道不知道?费尽心力,从徐州跑到金陵,难道就是为了送死?这天底下应该没有这么傻的人了吧?”
“这个是不太可能的,这状纸上说的事情应该是真实发生的,但跟韩昌金等人并无关系,换句话说,他们在其中所担任的角色,应该是跟数年前贪墨案一样,也是传话的。”萧胜轻轻的叹了口气,“至于梁铎在其中是个什么情况,我觉得如果事情属实,他应该是被人撞进套儿里了。就像冥将军说的那样,这人对除打仗、练武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趣,与同僚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的融洽,得罪人是太正常无比的事情了。”
“老爹,这跟得罪不得罪人没关系。这位梁大人的脾气直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转调徐州转运使这么多年,得罪的人恐怕不计其数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出这样的事情,有点微妙啊!”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同时挑了挑眉,赵桓平抓住萧仲青的胳膊,问道,“你是说,这件事情跟小皇叔有关?”
“我这一路上想了很久,只有这个假设是可以说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