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知道谢洹其实打心里不信他,对于谢洹留下来的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也会觉得怒不可遏,觉得谢洹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恨不得赏谢洹一顿板子。
他有时也会和谢洹留下来的起居郎说几句话,每次都是他问什么,那少年答什么。
这少年跟着谢洹的姓,据他自己说他是在战场上被谢洹救下来的奴隶,从八岁跟着谢洹,今年十五岁,之前一直在银州。
谢洹在时跟着谢洹,不在就跟在将军屠凤身后,虽说没入军籍,却实打实是在军营战场上摸爬滚打,和谢洹自幼生于战场相似。
接下来相处的时间,程璟发现这少年身手了得,他的御前侍卫甚至不是对手,能在一队乌羽卫的围攻下坚持两刻钟。
之后,程璟又考核他排兵布阵,发现少年皆能说出一二,甚至有不同见解。
程璟这才发觉,谢洹给他留下的是位少年将才。
只是谢流有个毛病,不爱说话,非要问才行,且仅限于程璟问他,但凡换个人一概不答,问多了,他冷冷睨你一眼,他皱眉间会让问他那人觉得下一刻他要出手打人。
大家都知道他是青王的人,又颇得陛下宠爱,以至于没人敢招惹他。
程璟也不再让他只做个起居郎,除了觉得大材小用,另一方面是程
璟一日偶然看见谢流的字,那真是状如鸡爬,甚至不会的字全用胡乱涂画。
谢流有时看着皇帝会疑惑,明明那个太监建议了他让他们将军回京,可皇帝点了头,这件事却一直没动静。
直到十一月,皇帝诞辰,银州送来了贺礼,谢流收到的回信中仍旧是让他在皇帝身边好好待着。
那个叫江福的太监私底下和他说过许多话,包括他们将军和皇帝之间的私情,被那个太监描述的感天动地,他甚至看见那太监眼中有泪,觉得很不耐烦。
剩下的便是那太监自言自语,说太子其实是肃王世子和皇后娘娘的孩子,这事没人知道,他说皇帝不让说,如此种种。
深冬的时候,肃王感染了一场风寒,原本大家觉得没什么,谁知道肃王的风寒总不见好,没撑到来年就去了。
程璟追封了尊号,谢流跟在程璟身后,跟完了全程,也把消息原原本本传去了银州。
开春,原本的肃王世子承袭肃王之位,经常出入宫闱,对外只说是来见皇帝。
开春后再次开朝,程璟忙着落实田亩税,谢流看着程璟狠狠发了几次怒,虽说被大臣掣肘,但那些大臣不是这个皇帝的对手,这事他也传回了银州。
“如今天下安定,与民要休养生息,陛下推行田亩税是动了那些
门阀贵族的利益,有益于百姓,自然会有大阻力,尤其是田税这一块,如今疆土广袤无垠,实在有的忙。”
谢洸看着传回来的信,笑道,心里想估计皇帝忙的快忘了他们将军是谁。
他近来不忙,大事全做完了,那些细碎冗乱的东西交给了手下人去做,现在能和谢洹坐在一起,边悠闲品茶边看京都那边传来的消息。
说实话,他真有些看不懂和他一起喝茶的谢洹,事情也定了,京都那边丝毫没有让这位回去的意思,这位却还能气定神闲,或者是长时间不见,感情淡了?
男人嘛~怎么可能只有一个,银州的野花灿若星河又热辣如火,他就不相信没一个让人满意。
两人正老神在在晒着太阳,府上侍从来报说屠凤来了。
谢洹扭头看谢洸一眼,开口问:“你有没有觉得屠凤最近来的有些频繁,他那些借口快把他每月的军俸花干净了吧?”
谢洸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片刻将茶盏放在一旁矮几上,就看见屠凤威风凛凛走了过来。
来人身高腿长,皮肤黎黑,面容中上,只是那一双锐利凶狠的鹰眼格外引人注目。
“将军,末将得到一件好东西,特来献给将军。”屠凤抱拳俯身,说的一本正经。
谢洹见状没忍住笑出了声,看着屠凤带
来的一件天然有致的木雕,又看向屠凤那张黑中透红的脸,缓缓起身,走到木雕旁看了又看,点了点头,扬言:“是好东西,就送给军师了。”
谢洸闻言扶额掩面,在指缝间瞥了一眼屠凤,感慨莽夫。
谢洹识趣借口有事离开。
刚刚还遮掩的屠凤此时一瞬不瞬看着坐在躺椅上的谢洸。
谢洸被他盯的头皮发麻,咳嗽一声,问:“将军还有事?”
屠凤站在那,嘴角紧绷,问他话也不答,就眼神还能看出来有点急。
谢洸心中叹了口气,啧了声,挠了挠头,觉得挺尴尬,起身讪讪一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心想爱站你就站着。
他万万没想到屠凤会看上他,屠凤将军人称杀人如砍瓜切菜,曾经坑杀敌军十万,比之谢洹也就差了点疯气,可能这人疯的不明显?谢洸心想,不过他现在觉得屠凤是真疯了。
看着谢洸离开,屠凤没说话,只是看向谢洸没带走的木雕,示意跟着他的两个人抬着木雕跟着谢洸走。
谢洹走后,原本挂着笑的脸慢慢沉了下去。
他觉得矫情,上辈子程璟又不是没有女人,那时他不还是接受了,现在程璟不传召他回去,他就要在这个地方一直待下去,他还逼着一个有皇位继承的皇帝为他守身如玉。
那
层贞洁算什么,算个屁。
不过,他又觉得脏,他堂堂青王,天下兵马在他手中大半,他想掣肘皇帝怎么了?他想逼迫皇帝怎么了?皇帝不是还要看他脸色?他又觉得他做的没错,别人高不高兴算什么,他高兴就行。
谢流私下给他传回来的信件中程璟还算老实,但谁知道时不时真老实,他又不能给程璟穿个铁裤衩,再上把锁?
他这个青王现在做的如同半个皇帝。
如果换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定然也十分忌惮,一定日日夜夜想着怎么弄死军权威严深重的将军。
这一刻他奇异地和程璟产生了诡异的共鸣,又忍不住狞笑出声,他觉得他一定不是被弄死的那个,被弄的只能是皇帝。
谢洹回到书房,洋洋洒洒写了道请安的折子,让人往京城送。
这次的回信中除了谢流寄回来的,程璟这次写了亲笔信,说是他把田亩税处理的差不多后打算巡游,会路过银州。
谢洹读完信的那一刻,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他把银州交给谢洸,一人一马离开。
回京的路上,谢洹因着他对程璟的态度复杂,心情同样复杂,他走的时快时慢,停顿时总止不住想他们之间的结果会是什么样,他想的多了就笑,笑他们必定是相爱相杀,当然相爱不一定,相杀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