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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谁还能抗旨不成?

    固安定国公府,更深露重,房檐上挂着的羊角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盛夏的夜,微风吹散白日里的暑热,夏虫都变得精神起来。

    蒋飞身着断腰袍从暮色中走过来,石阶两旁的侍卫见了拱手打招呼。

    正堂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国公爷去后宅歇息去了。”

    蒋飞拱手,低声说:“五爷带回来个倭奴,现在在绍休堂,让我来告诉国公爷一声,魏先生帮着传一声话吧!”

    魏先生点头,转身关上门扉进去了。

    正堂中国公爷坐在太师椅上,身旁是国公夫人常氏。

    国公爷蓄着长胡须两鬓斑白,身着很寻常的夏衫,身材高大,不怒自威。

    他放下手中茶盏,扭头看向一旁常氏,“怎么?绍休堂夫人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魏先生一听,又悄悄地从堂屋中退出来,立在开着的门扇外。

    常氏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只知道他这些年不开心。”

    国公爷眉头一皱:“胡闹,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随心所欲的事情,又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话说的疾言厉色,眼睛却是看向一旁。

    常氏听闻不高兴起来,“蒋鸿晖,你哄我给你生小五的时候,怎么不事先预想一下,你的随心所欲会让我儿子,为了你这个老子受多少委屈,放弃多少东西?”

    想到儿子小时候的开朗可爱,气得她一把揪上国公爷的胡子。

    “嘶,要不要常掌院来看看,他的嫡女是怎样的跋扈...”国公爷弯着老腰,疼得咬牙切齿道。

    常氏哼了一声才松手,“找我爹?怕是见到他老人家你会颜面扫地!”

    她爹是前朝翰林院掌院大学士,父亲和夫君见面多半话不投机,常常两个人吹胡子瞪眼,互相欣赏不来彼此。

    国公爷抬手顺了顺胡子,梗着脖子,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唯女子难养也!”

    “哼!”

    国公爷高大的背影立在堂屋中间,负手而立。

    常氏见他停在那里,坐在椅子中说,“小五要是想做什么,我不许你再拘着他。”

    “他都二十有三了,成亲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国公爷转过身,每一根胡子都好似在跟着笑,“小五有心悦之人了?”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他有七个孩子,就只有小五脾气秉性最像他,他都等不及抱孙子了。

    常氏见他转过身,歪过头不看他。

    国公爷又几步走回来,笑嘻嘻的站在她身前,大着嗓门哄她,“说呀!”

    门外的魏先生憋着笑,多少年了,老爷惹夫人生气,都是这样笨手笨脚的哄,他都习惯了。

    “说什么?要是因着他的身份,影响了我儿的姻缘...”

    “什么身份?这和他娶不娶媳妇有什么关系?”国公爷那双眼睛说话间又立起来,在堂屋中转了两个圈:

    “我小五怎么了?你和你爹一开始不也是看不上我?”

    “一道赐婚圣旨,谁还敢抗旨不成!”

    常氏把手边最近的笔筒扔向他,红着眼睛说: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的强盗行为,要是好好的姻缘黄了,我就...我就带着小五回应天府找我爹,左右蒋家也没有我们娘俩儿的亲人...”

    绍休堂的蒋南笙还不知,父亲和母亲起了不小的争执。

    国公爷来的时候,夹凳上的倭奴已经没气了。

    他没去看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听了扶桑人的供述,沉默了片刻才说:“三江所城大捷,不日一批粮草就会随着圣上的赏赐一同送往。”

    “以我对建元帝的了解,哪个皇子前去就会是未来的储君。”

    蒋南笙垂眸,“父亲想说…郑文扬?”

    郑文扬出身宝坻郑家,虽是当地富庶大户,在朝中并无根基,是从小兵一步步爬上来的。

    不管是哪个皇子去,拉拢郑文扬,盛京的局势都是鞭长莫及。

    郑家,顾瑾初的外祖家,郑文扬是她的三舅舅。

    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她正是出城送舅舅前往三江所城。

    八年时间,郑文扬从一个士兵到如今的护国将军,能力不容小觑。

    国公爷道:“秦朗这个人你可见过?”

    蒋南笙点头,“今日在会同馆有过短暂接触,现如今任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

    虽是从五品的官职,掌管着圣上仪仗和护卫,直接授命于天子。

    “这个秦朗是宣平侯流落在外的庶子,只不过他暂时并不知道,这个新晋的御前红人,是他那早些年被侯夫人弄死的骨血。”

    蒋南笙听闻笑了下,“背后之人下了好大一盘棋,弯弯绕绕,也不怕这当中哪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后万劫不复。”

    “能爬上那个位置的,有几个不是踩着尸山血海上去的。”

    国公爷说完,看着他,“你大哥性子过于懦弱了些,你偏偏相反。有谋略也有胆识...”

    却也是心思太重,想的太多,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就预想出很多种结果。

    往往这样,容易错过很多。

    也是刚刚夫人的话,才让他想明白,小儿子年岁不大,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承受了太多。

    国公府不是他一个男丁,将来的国公爷也不是他来继承,很多压力属实不适合他来承担。

    他拍了下小儿子的肩膀,“只有储君之争,蒋家万万不可参与,别的自是由你自己做主!”

    ...

    盛夏时节天亮的早,顾瑾初起来在书房看账本。

    说是看账本,心思都在昨天和蒋南笙说过的话。

    “你真的不记得了?”

    他捧着她的脸,两个人在帷帽的轻纱之下,让她看不清他的面上神情。

    她上一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蒋南笙。

    强势,霸道…

    最后她留下一句话落荒而逃。

    她不想再嫁进蒋家,被禁锢在后宅之中。

    外祖父,外祖母,母亲…

    她心中的牵挂太多,上一世错过的,她不想再留有遗憾。

    “小姐,您看,奴婢在院子里发现一只小奶猫。”

    白芷怀里抱着一只棕黑色,身躯上有着鱼骨斑纹的小东西走进来。

    顾瑾初看到它前肢包扎的绷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蒋南笙,把这只狸花猫给送来了。

    白芷把一个小纸卷放在书桌上,小声说:“小姐,那只信鸽又来了。”

    “小东西太吵,还是你来养吧。”

    顾瑾初看完把纸卷展平,放在多宝阁上的一个黑漆盒子中。

    不禁想起不久前,顾闻说过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