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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陛下殡天了

    她只觉得今年七月的天格外的冷。

    不然为什么,指尖仍旧像冬月那般冰凉,还那么快就传至了全身?

    彻骨的凉意让她几乎开始颤抖。

    “离国神医祁孝之子,祁珩。”

    “我不过是替皇子赴死。”

    柳砚清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齐珩昱刚才的话,还有他同赵陵澈说的那句——

    你理所当然拿走的人生,本该是由我来度过的。

    她理所当然拿走的人生,也是他本该拥有的吧。

    即便不再是离国贵族,不再是太医院院判之子,但至少,如果当年被送出去的是她,齐珩昱便还能在亲生父亲身边安稳度日。

    哪怕父子二人流落江湖,也到底还是父子。

    他们会相依相惜,说不定现在已经更名换姓,另安了一个家。

    义父不必日日想着替她复国报仇,或许也不会因多年积劳而患上不治之症。

    可现在呢?

    柳砚清从齐珩昱刚刚的话里听出的不光是对赵氏的控诉,更有他当年被送去赴死的不甘和记恨。

    或许是恨那个所谓的离国皇子,又或许是……恨那个把他推出去的父亲。

    而这一切不幸的根源,就是自小被当作皇子抚养的她吧。

    柳砚清缓缓挪开

    脚步,抬手扶上一旁的桌案,脸上的泪水几乎是倾泻而下。

    齐珩昱的脸慢慢与记忆中那个清秀的小哥哥重叠。

    “我叫祁珩,盛暑祁寒的祁,君子如珩的珩。”

    如果她那个时候就同母后说,她不喜欢这个哥哥做她的伴读,或许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本座不杀女人,但也对女人没有多大的兴趣。”

    如果……如果今年初见时她自荐枕席被拒绝,她便从此离他远远儿的,不要爱上他,不要与他贴得这么近,或许今日,是恨也好,是怨也罢,解决得也都能痛快些吧。

    可是她和齐珩昱已经纠缠成了这个样子。

    她是他的夫人,却也是偷走他人生、险些让他死去的罪人。

    他是她的夫君,同样是替她死过一回、为她背负了赵氏多年凌辱的恩人。

    她这辈子欠他的已经还不清了,倘若他要她的命,她也会以毫不犹豫的姿态为他去死。

    可祁孝呢?

    她的义父,缠绵病榻,因为恐她受辱而急火攻心口吐鲜血。

    义父的亲生儿子如今却可能因为她的存在而不认他。

    祁珩的“死”,一直以来都是祁孝的一块心病。

    但她现在如果贸然说出一切,

    让齐珩昱跟自己去见病重的义父,以他心中的那份恨意,如今又如何肯去?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菀橙在外头,远远瞧见柳砚清站在屏风后半晌不进去,这会儿又好似马上就要摔倒一般歪歪斜斜地扶住了桌边。

    她心下一急,也不管门口的小太监如何拦她,连自己是清河公夫人贴身女使的名号都来不及说,硬是推开人闯了进去。

    这样的动静落入齐珩昱耳中,他只菀橙的呼喊,便倏地回头。

    透过薄纱的屏风瞧见柳砚清弱不禁风的模样,他即刻叫外头的瑞安进来,而后撇下半晌无言的赵陵澈向外走去。

    “清儿,菀橙,你们怎么来了?”

    齐珩昱微微皱眉,从菀橙手中接过柳砚清,让她靠着自己,而后伸手搭上了她左手的脉搏。

    他原本是想瞧瞧她是不是犯了气血不周的毛病,毕竟青鸾镇小住这段时日,风水是养人,吃食上却不如京城精致,她那瘦弱的身子没补起来也是有的。

    谁知刚刚感受到她跳动的脉搏,他的脸色便倏然一变。

    是一种掩藏着纠结的欣喜。

    她有孕了。

    可眼下的境况,宫中只有他一人带兵把守,朝堂上成百

    上千只眼睛瞧着,稍有不慎,矛头就会从皇帝身上转到他这里来。

    而且其中不乏想要等着他与皇帝反目、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若是此刻在这人多口杂的地方说出柳砚清已经有孕,如果一旦有想要从她入手来威胁他的小人,她的安全便无法保证。

    而柳砚清这时候正心乱如麻,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心思仰头去关注齐珩昱的脸色是怎么转变的。

    见他搭上自己脉搏之后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只轻轻抽回手,心不在焉地安抚道:

    “没事,我不知道你这边是什么情况,天快要黑了,便担心着你。于是就带菀橙和珏儿一同进宫来,想着这里有你、有福安,定是要比外头安全些的。”

    她说罢朝菀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必将自己在府中说的要出门的事情说出来。

    菀橙会意,立即低眉附和。

    齐珩昱一心沉浸在柳砚清有孕的那圆润脉象中,怔了半晌,也没多听进去她刚才的话。

    两人真可谓是各怀心思,柳砚清这句之后也再没有多说,只任由齐珩昱抱着自己有些发僵的身子,尚未想好该如何对他开口。

    但下一刻,他们之间的宁静便被屋内

    的瑞安特意拔高的通传声打破:

    “陛下殡天了!”

    随着这一声通传,屋外的太监宫女齐齐跪下,按着规矩,终归是要哭那么一场的。

    柳砚清呆愣愣地抬眼看向齐珩昱,眨了眨眼,缓慢地重复了一遍:

    “陛下……殡天了?”

    她明明日日夜夜都想着要他去死,可乍一听到赵陵澈已经咽气的消息,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那样偏执的一个人,却死得这样悄无声息,未免也太让人唏嘘。

    “是,陛下殡天了,咱们不必再劳心费神等着他出手了。”

    齐珩昱的声音也意外的平静,他缓缓握住柳砚清的手,目光扫过她尚且平坦的小腹,终于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清儿,还好你来了,否则这样精彩的时刻,你就只能错过了。虽没有盯着他咽气,但也算是亲眼看到了这一刻。”

    他一直都记得当日灭门案真相查出,她是如何咬牙切齿要杀了那昏君的。

    现在得偿所愿,可他的清儿却没有过大的波澜一般。

    齐珩昱只当她是被惊着了,说罢这话,轻轻拥了拥她,而后慢慢退开,吩咐菀橙把赵珏带进来。

    好戏刚刚落幕,却又该他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