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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放晓,这段时间,最暗,最黑。

    苏宅,后院。还是那厢房。很冷。青衣小厮牙齿一直在打颤。

    “很冷还是很疼?”苏老很关切地问。

    他缩在躺椅里。盖着厚实的绒毛褥,旁边炭火很旺。他不冷也不疼。所以问小厮。

    小厮脸本来就白,现在更白。惨白。

    “苏老,小的没事,挺得住。”

    “你现在挺得住,如果一直错下去,你能挺多久?挺几回?你可只有十只手指呀,就算是自己切,留了半截,也不好看不是?而且我不想再提醒你,下次切一定要齐根切……如果十指切完了,那就切另一根……”

    苏老慢条斯理地说,眼睛不自觉地往他下面看了一眼。

    青衣小厮就觉得大腿根部一阵发凉,下意识地夹紧了几分。后背的汗又流了下来。

    冬天流汗,又有谁知道他内心的寒冷呀。

    他刚经历一场恐怖,回来后,又在面对新的恐怖。

    他亲自看见那铁汉一棒子将人头给砸成了泥,还看见那黑衣蒙面人用一把钝菜刀把二十几个人全给开了瓢........逃出来的那些人,平日杀人不睁眼,舔着血也只会喊甜的家伙,一个个也是吓得面无人色……

    这可是二十几个武艺高强,在人尸肉海中拼杀出来的杀手,就这么被剁了,劈了,砍了。有的人连一招都没来得及挥出,就脑袋一开,凉快了。

    就是二十几根木桩,要全劈开也要费不少工夫。可那人,好像根本就没有怎么费事?

    如果不是跑得快,如果不是那人根本就没打算追,剩下的,包括他自己恐怕都不一定回得来。

    不是这些杀手太弱了,而是对方太强了!

    “你能回来切手指,其实还是蛮幸运的。毕竟你带去的人,大部分被人家切了脑袋。对敌了解不深,又如此轻敌草率,你这些年跟着我长进还是不太呀!我也有责任,老了,慵懒了,总想躲在暗处,歇会,让你施展手脚,结果弄成这样.......”

    苏老在躺椅上微微伸直了一些身躯,褥子有些下滑,小厮急忙上前,扶好,盖好。

    “是小的无能,让您老操心,失望了。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放心,我还舍不得你死。听说黄皮子也失手了?”

    “是。四只獒,两只被楚言风当场戮死了。两只受伤,有一只在半道上还是死了。”

    “这个楚言风还真是一块茅厕的石头呀,又臭又硬。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又是谁?影子盯过几回,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呀?哈哈,看来人家是故意让影子盯的。这猪装的,让我们都看走了眼。”

    “您说的是。这人速度太快了,下手太狠了,绝对是一个世外高人!”青衣小厮有意将对方说得强大些,这样自己就显得不是那么无用了。

    “世外?哪有什么世外?只是你眼界太窄,井底之蛙,见的世面少,遇的高人少而已。”

    “苏老您说的是。小的,愚钝!”

    “看来,还得我这把老骨头出面呀。我去请几个让你开开眼的真正高人,只要他们肯来一位两位,这世上哪还有什么世外高人?”

    “是,是.......”

    “请人的事我来,圣京那边,你还得去跑一趟。这楚言风还真是了得呀,难怪人称双绝。也不知他跟小皇帝唠叨了些什么,竟让宫里的宫外的都不敢动了。你得去挑挑事,我就不信,我们把这东西抛出去,这老太师会不动心?”

    “您真的打算出手?”青衣小厮有些不解。

    “舍不得孩子,上哪套狼。上次用它套了小狼,结果狼崽子不中用,死了。咱们接着套,这回套老狼!你可不知道,这老狼当年在北面,可也是威风八面、势不可挡呀!他要再扑出来咬人,楚言风和他那猴崽子,恐怕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回忆往昔,老家伙眼光炯炯,甚是神往。他对这匹老狼的敬佩之情竟溢于言表。

    ........

    苏宅那有人一夜未眠,风云别院也是个个清醒。

    当太阳在东边露头时,楚言风站在他的别院前,面对一片狼藉,一地残尸,一头愁云。

    身后站在一家子,有老有小。赶车的老罗,守门的铁汉,东张西望一脸敬佩的小恶根,还有一个冷冷酷酷的小奇女。

    只有那个惹祸又不管事的暗师没有踪影。

    “杀这么多人干吗?好看吗?好闻吗?血糊糊的,我这些花,这些草,还有兔子全毁了!”

    他回过头,瞪着一大两小,大得铁汉直往后躲。两小的倒是没动。

    “你们就不会拦一下,他是疯子,神经病,你们也是?——打跑了不就是了,何必弄成这样?现在怎么处理?尸体往哪藏?我又不会赶尸,你们谁会?”

    众人一听,这回都往后躲。只有小恶根一个劲往前靠,因为他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那就是被楚言风扔在地上的两只大獒。

    “你别想。这不是给你吃的。老罗,记得,送集市,换钱!”

    此时,迎着朝阳,一队州府治安卫带刀携枪过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笑眯眯的胖乎乎的校尉。圆脸,圆肚,罗圈脚,一摇三晃地过来了。老远就喊:

    “楚帝师!楚先生!小可来晚了,来晚了。接到消息就往这赶……啊?啊!啊?!这……这些……都是?......”

    胖校尉掩住鼻,跳着脚,在尸体间挑选没有血迹的地方下脚,一蹦一跳地来到跟前。他刚想再说话,楚言风圆睁双目,抢先开口:

    “孙校尉,你知罪吗?”

    “我……”

    “我什么?什么我?这些强盗、土匪、杀手,围着我的别院,自相残杀了半夜,你这个负责此地治安的治安卫长官,竟故意迟迟不来,坐视不管,任其乱为,罪不可赦!罪大恶极!罪不容诛!!”楚言风声嘶力竭,一顿咆哮。

    “先生.......”孙校尉开始冒汗。

    “先什么生?难道你还要我去州府岳大人那告你一状吗?或是督卫府?圣京?去找当今皇上?”

    “............”孙校尉开始哆嗦。

    “知道这是谁吗?”楚言风一指一脸蒙圈的小恶根。“这是皇上亲封的御弟,就是皇帝的弟弟。你自己看看,他被吓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孙校尉扑通跪下了,一把抱着楚言风的大腿:“帝师救我,帝师救我呀!”

    “唉,昨晚是不是又去赌博去了?看在你姐夫的份上,我肯定会帮帮你.......你听我的,保证没事……明白吗?”楚言风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孙大校尉点头如母鸡啄米。肥母鸡啄米。

    孙大校尉的姐夫,就是董仕清,董大院长。他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姐姐,是董大院长的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