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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7

    月光如流水般静静地流淌,这一刻的小镇,安静而慈祥,像熟睡的老人轻抚你的脸庞。付瑶心底那种久积的戾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已经四十了,但是他为什么看起来还是这么精神奕奕,不笑的时候,眼角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他是这么英俊,气质俱佳,所以引得无数美人儿争相投怀送抱。他身边总是不乏女人。

    到了她这个年纪,她已经不再是初出校园的那些天真的少女。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所谓的我们是对方的唯一,其实都是美好的幻想罢了。纵然现实里有,也是屈指可数。大多数男女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或者被生活压迫地不得不妥协。

    其实她是个明白人,当初在一起时就想到了分开,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现在变成这样,难道只是他一个人的原因吗?

    付瑶觉得心如刀绞。

    孟西沉这个时候走过来对她说:“很多事情,你不愿意和我提起,但是我们心里都像一面明镜。”

    付瑶的眉梢微微跳动了一下,但是没有急于开口。她似乎是觉得厌烦了,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要是想找我的麻烦,可以有千千万万种,但切记,不要假他人之手。我讨厌这样,孟西沉,尤其讨厌那个叫梁欣茹的女人。”

    “我没有这么无聊。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固执,我觉得应该有人教会你在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他莞尔道。

    “不必了。”付瑶回头望着他,挑衅地说,“不必了,孟大爷。早八百年前,您就教会过我了。但是我不听,不愿意去听,所以现在落得这个下场,我全明白,一清二楚。”

    “但你还是这样一意孤行。”他断言道。

    于是,付瑶就这么噤声了。她真是固执到无可救药的人,但是,她真的要妥协吗?她马上否定了——至少,她不想让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孟西沉笑了笑:“你何必这样呢?”

    付瑶说:“我也不想。”

    他微微一怔,却听见她又说:“都是你逼的。”这话说得很轻柔,还带着那么点似笑非笑的味道,听起来非常悦耳,又有那么点挑衅和讥讽的感觉,像极了她的风格。孟西沉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微微点头:“嗯,都是我的原因。”

    那天的谈话到此为止,付瑶绝对不会记错一个字。因为这个人,不管是哄人还是刺激人,都是一把好刷子,不过现在在她眼里,都是那么讨厌,十足的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沈风眠这天早上过来找她,她正从阁楼里下来,换了身浅绿色的亚麻色长裙,袖口是民族风格的七彩织绣,一头秀丽的长发在脑后盘了起来。

    他说:“美哉。”

    付瑶瞪他一眼:“还可以更油嘴滑舌点。”

    沈风眠觉得自己蛮无辜的,微微耸了耸肩:“原来我在你眼里的印象就是这样啊。”

    付瑶说:“是啊。”

    下午一起去湖畔钓鱼,几个人,三三两两组成一个小组。因为天气缘故,到了湖畔才发现河面都快冻住了。沈风眠抓起一块砖头投入河中,破冰之后,刹那间“咚”的一声。

    付瑶笑了笑,抿了抿嘴唇:“冻地不结实。要是把这些都砸开,也不是不能钓。”

    后面就有人说:“付总,那您自个儿动手吧,我们还是觉得野餐适合。”然后他们就到远处的草坪上坐了下来,拿出包里准备好的食物,升起了火。

    付瑶回头推了一下沈风眠的肩膀:“把我的钓竿拿来。”

    沈风眠指指脚下,付瑶低头一看,她那昂贵的钓竿不就在地上吗,脸顿时有些火热,伸手压住嘴唇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她就不说话了,自顾自钓鱼去了。

    过了会儿,身边的草皮微微一沉,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沈风眠在她身边坐下了,对她扬脸笑了笑:“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

    他手里的鱼竿扬了一扬,鱼线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掉入了水中,河面上泛起一圈淡淡的涟漪。

    付瑶凉凉地说:“耍酷就可以钓到?”

    他回头看了看她,笑得有些神秘:“拭目以待。”

    付瑶嗤之以鼻。但是,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笑不出来了,那鱼竿跳动后被他收上来,成功钓上了一条大鱼,看样子足有两斤重。

    她心里痒痒的,又是嫉恨又是羡慕,但又不好意思问起。毕竟刚刚才嘲笑过他。

    有人却在她的另一面坐下,一边缠绕钓线一边放长鱼竿,过了会儿,投入了水中。他的动作就轻柔多了,但是也那么气定神闲,成足在胸。

    付瑶回头一看,孟西沉也在看她。

    他笑了笑:“钓鱼和人的心境也有关系,你这样心浮气躁,怎么可以钓得到呢?”

    付瑶看到他就要站起来离开,不料另一边的沈风眠拉住她,又让她一屁股坐到草地上,痛地她龇牙咧嘴,狠狠瞪了他一眼。沈风眠不以为意,像个大哥一样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到他的肩膀上。他说:“专心点,教你怎么钓。”

    付瑶都没有反应过来呢,已经不能转圜了。他的手臂非常有力,禁锢地她动弹不得,只得狠狠瞪他。他却没看她,旁若无人地钓鱼,只是在她耳边轻轻讲解钓鱼的技巧,看着真是在手把手教她。

    付瑶觉得身后仿佛有一束刺人的光芒,一瞬不瞬地停在她的身上,让她如坐针毡。她收了一竿,猛地站了起来,顺势推开了沈风眠,笑着将鱼投入桶里:“运气不错。”

    孟西沉的竿子也收上来了,不过他没说什么,把鱼重新扔进了河里。

    沈风眠有些奇异地看着他,笑道:“孟总怎么把鱼又放了?”

    孟西沉微微侧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很安静,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对,就是那种让付瑶曾经夜不能寐的笑容。他说:“强扭的瓜不甜,没意识。”

    沈风眠的表情僵硬了那么一会,很快就释然一笑,也抬抬下巴说:“这钓鱼还得愿者上钩啊?”

    “这是个人格调问题。”孟西沉转身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人这一刻的步伐分明透着点得意。

    付瑶无奈,摇了摇头:“你和他计较什么?他年纪比你大,看着成熟又稳重?其实不然,他这个人较真起来,小心眼地很。”

    “看出来了。”沈风眠微笑,又放了一竿,“那瑶瑶,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小心眼吗?”

    付瑶停顿在唇边的笑容僵硬住,慢慢地、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沈风眠笑容安静,微微拄着头,侧面静美而阳光,蓝天白云、秋叶瑟瑟,真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这一刻付瑶在想,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这样吗?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有时候可比女人难捉摸多了。

    要是她这一刻都想不明白这二人是在置气的话,那么她也白活这一把岁数了。不过她真难以置信,这二人有什么好置气的?

    前男友和现男友?

    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儿。

    但有人不这么认为。她烤好鱼后一个人到梧桐树后啃,梁欣茹却在这个时候过来,坐到她身边。

    付瑶以为她要分一杯羹,埋头吃着,仿佛没有看见她。

    梁欣茹扯了扯嘴角,看定她:“地面下个月能完工吗?”

    付瑶心里想,你自己的破木饰面都还没上漆呢,却来问我,况且你我各做各的,工期又没有冲突,要你来拿着鸡毛当令箭,甘当孟西沉的狗。

    嘴里却说:“别说下个月,这个月也行啊。”

    梁欣茹:“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没啊,我认真地很啊。什么样的工期什么样的效果呗,我们公司,没有做不出来的,只有效果的不同。”

    梁欣茹终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这人可真是可乐。”

    这可不是什么赞美,付瑶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这人就是心态好,要是什么张三李四都计较,我不是要累死?”其实她更想说的是阿猫阿狗,不过想想,大庭广众的,这个面子还是给了。

    但是梁欣茹显然没领情,死命瞪着她,像看着杀父夺夫的仇人,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啊!”

    “我说的还不清楚啊?”付瑶搁下手里的鱼,回头对她笑了笑,“你与其和我计较这些优点的没的,不如把cad的橱柜木门图纸都发我一份,大家交接好,我也早点确定石头的高度。”

    梁欣茹冷笑:“我不是发过你了?”

    “那是之前作废的,我要最新的图纸。”

    “我不是发过了吗?”梁欣茹扬了扬眉,口气明显不好了,“而且,我主要发给孟总。难道,还要我一一再发给您们?”

    付瑶也慢慢收起了笑容,干脆利落:“行啊,你发啊,最好人手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