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付瑶拗不过夏知时,她最后还是去参加那个花展了。
那个花展,对于付瑶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能看到很多隐居在这个城市里的富人。她有时真觉得奇怪,这么一个小小的十几万人口的小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有钱人?有人说,雾峰私营企业一天的总资产能抵得上十个一线城市一年的消费总额。
而这一天,她又有幸见到孟西沉。隔着人海,他被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包围着,身边有个女伴,这是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女人。
徐羡姿站在他们不远处。
这个女人又开始嫉妒别人了。付瑶觉得可笑,喝自己杯里的酒,徐羡姿看到她却走了过去,和她碰杯:“你也来参加这个酒会?”
“您也是?”
徐羡姿点点头,报以友好的微笑。她回头朝孟西沉和那个女郎望去,幽幽地说:“你输了。”
“嗯。”
“没有不甘心?”
“必然的结局。”
徐羡姿再端着脸上也有诧异,她回头看她,挑眉:“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的。”付瑶放下杯子说,“难道你觉得他会永远属于你一个人吗?适当的时候就放手吧,再纠缠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没了他你就不能活了吗?”
徐羡姿仿佛是今天才真正认识她,看着她许久,摘下手套和她握手:“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不过,我不打算那么放弃。他心里是有我的。而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会找到更好的,没必要酸。”
“那我拭目以待。”徐羡姿显然是不相信,虽然对她有所改观,目光中仍有轻蔑和敌意。
付瑶觉得好生无趣,点点头离开。
付瑶去了夏知时的展厅,她展示的是金剑郁金香,看的人并不多。夏知时有些气馁,摇了摇投签桶说:“早知道选知名度高一点的花了。这才一只呢,肯定垫底了。”
付瑶把那唯一的那只签拿出来看了——居然没有署名,只是角落里镌刻着一个小小的银色郁金香的图案,看着很精致。
“一定是个帅哥,有眼光。”夏知时拿起来放唇边“吧唧”一声亲了一口。
付瑶抖掉一身鸡皮疙瘩:“你在这看着还没看到人啊?”
“我去上厕所了啊。”
“估计人是看你这一支签都没有,可怜可怜你罢了。”
“付瑶!”夏知时气得要扭她,付瑶嘻嘻哈哈朝旁边跑去,没想到撞上了从后边过来的客人。她像是磕上了什么金属机械,被碰到在地,手心一阵灼痛。
她揉着手臂抬起头,发现是个坐在轮椅中的男人。那轮椅被她的暴力撞击往后滑了一点,不过显然那是有良好防滑功能的高档轮椅,很快就停住了。
她在看他的时候,那人也在看她。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浅灰色和白色渐变的高领毛衣,肩上披着保暖用的羊绒短坎肩。毛衣很长,遮住了他的手,不露关节,只有细细长长的指尖露在外面,端端正正地叠在膝盖上,看着有些苍白。
“对不起,您没伤着吧。”她连忙爬起来,过去道歉。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淡,像是习惯了拒人于千里之外,双手按在扶手上驱动车轮离开。
连背影也是清清冷冷的。
付瑶不由弯起嘴角,虽然被无视了,但是这个年轻人并不令人感到讨厌,反而有种让人非常舒服的感觉。
“正点哪。”夏知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在她耳边啧啧有声,却又惋惜地说,“可惜是个残废。”
“你怎么这样说人家?”付瑶瞪她一眼。
夏知时意识到失言,忙捂住嘴,做贼心虚地朝那年轻人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情不自禁地舒一口气。
孟佳颖布置好了展厅,远远就看到了驱着轮椅过来的孟云沛,放下花就跑了过去,甜甜地喊了声“二哥”。
管家也走过来,因为担忧而有些责怪的语气:“下次二少要出去的时候,应该和我们只会一声,三小姐也很担心您。”
云沛闭了闭眼睛,似乎有些疲惫,微微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管家叹一口气,退到了一边。
对于这个容色出众却性格孤僻的哥哥,孟佳颖是打心底里喜欢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依然没有办法走进他的内心。
也许,也只有婠姐姐才能和他那么亲近吧。
她有些泄气,但还是蹲下里趴在轮椅上和他介绍自己这一天的所见所闻,和自己收到的各式各样雾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投签。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孟云沛的手里:“咦,二哥,你的签呢?该不是扔了吧?”
他闭上眼睛,似乎是不想说话。
孟佳颖泄气。
花展到了中后期,来投签的人越老越少,而附近这一片区域中,就只有夏知时和付瑶的这展厅只有一支签。
夏知时抱怨:“早让你和我分开了,不然好歹有两支。”
付瑶都笑了:“您别逗了。”
“我从来不开玩笑,付瑶,我和你说,我这个人在这方面特别认真。”夏知时认认真真地看着她说。
付瑶愈加觉得可乐,正要补上两句,旁边的投签桶里发出空旷而清晰的“咚”的一声。
付瑶怔了怔,回头一看。
低头投签的孟西沉站直了,对她优雅地欠身。她身边美艳的女伴挽住他的手臂,几乎是贴着他:“你居然喜欢金剑郁金香?”
“这是好花,可是懂得欣赏的人并不多。”孟西沉没有在看付瑶,而是低头对他的女伴笑道。
她说:“不过总有人的,而且不止你一个。”
孟西沉这才回头又看向那投签桶,抽出另一支之前不知是何人投下的签。当他的目光落在末尾那银色的郁金香图案的时候,一直有些平淡戏谑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用一种甚至可以用震惊来形容的眼神看着付瑶。
付瑶不懂,不过对于这个人此刻的行为并没有好感。
她冷淡地伸出手:“先生,投定离手。”
孟西沉无奈地将那投签桶还给她:“对不起。”
付瑶说:“慢走。”
这就是赶人了。孟西沉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和他的女伴走了。等人走了,夏知时才恨恨地说:“人渣啊,枉我当初还觉得他不错来着。瑶瑶,听我的,别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根葱。”她老道地将手按在付瑶的肩上。
付瑶白她一眼:“猪蹄拿开。”
“卧槽!你什么态度?”
离开以后,那女伴才佯装生气地对孟西沉说:“您怎么把签投给那俩小姑娘了,不是说要投给我的吗?”
“没看到她们桶里还有一支吗?”
“什么?”她不是很特别。
“这样说吧,倩倩,今天展会来了很多人,有很多很多的签,但是,能起决定性作用的就只有两支,一支在我这里,还有一支就是你刚才看到的。”
“……”
“那是我的侄子,让让晚辈吧,你总不能让我为难,是吗?”他的目光很深沉,意有所指地说。
杨倩才笑了:“那我就原谅你了。”
拿到花魁,付瑶和夏知时像是做梦一样。这到底什么鬼?两支签就夺冠,这特么的也太黑暗了。绝对有黑幕啊!
出门的时候天上下雨,付瑶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雨幕里匆匆离开的行人良久良久。很久以前的很久以前,这个时候总有人出来为她打伞,现在她一个人。她站在这里都几分钟了,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有人从后面按住她肩膀,她回头,是夏知时。
付瑶挤出一个笑容:“淋回去?”
“好啊。”
二人肩膀搭着肩膀,真的要冲到外面去了,一辆宾利房车从右边车道缓缓驰来,停在左边的主干道上。门童把后车门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递给她们一把伞。
“谢谢……请问……”
付瑶话没说完,管家就微微躬身,离开了。
付瑶看看手里的伞,微微蹙着眉,朝远处望去。那房车已经在雨雾中远去,她隐隐看到车后座有人,却看不真切。
“谁啊?”夏知时问她。
付瑶摇摇头,说她不清楚。
暮色四合,付瑶撑开了伞,和夏知时互相依偎着离开这个地方。
在她离开以后,孟西沉和林书涯从里面出来,他手里还捏着一把伞。林书涯迟疑着,还是回头说:“为什么不送过去呢?”
孟西沉失笑一声,低头摩挲着伞柄:“书涯,难道你没有看到吗?她已经有伞了。”
“……”林书涯回过视线,站直了,二人相对无语。直到有一会儿,会场里的人基本都散尽了,他才慢慢地说:“那是二少的车。他不是在米兰?怎么忽然回来了?”
孟西沉没有说话,撑伞步下台阶。
林书涯忙接过伞,在他身侧说:“您要事事小心,我听说二少在海外已经掌控了不少子公司。他这次回来,没有安好心。”
“……”
“他是大爷唯一的儿子,老爷子又对他非常看重,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场车祸,恐怕……”
“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书涯适时说:“听说菲利普斯医生正为他治疗,他的腿有些起色,已经能短时间站立了。”
孟西沉猝然停下脚步。
林书涯从旁边看他的脸色,只觉得他阴影里的面孔和这阴沉的天气一样让人难以捉摸。但是他的声音却还带着笑意:“那是好事啊。”
“关于付小姐……”
“给她一点教训,她需要磨练,而且,她最近越来越不乖了。”孟西沉笑着,大步走进风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