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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升是胆战心惊地离开河岸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白忘冬最后那个表情看上去有些让人心慌。

    虽然他后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可那表情太过于让人印象深刻,根本没办法忽视。

    不过,就算是表情再醒目那也比不上今日的所见所闻。

    他离开这里的时候,甚至都觉得这是一场大梦。

    苏州府出了大问题。

    苏州府的领导班子全军覆没。

    平日里他也不是没察觉到周围这些上官的异常。

    知府大人器重他,每次遇到案件上的问题都愿意力挺他,可他总觉得比起蒋越他们来说,田临和他差了份本质上的亲近。

    不过他当时也没当一回事,毕竟人与人之间有点小秘密那也是正常的。

    可没想到这秘密会涉及朝事。

    “你要想清楚,你所忠于的究竟是朝廷和陛下还是器重你的田临。”

    这是白忘冬在临走之前对他说的话。

    那个时候,白忘冬已经收起来钓竿,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那双眼睛就像是能够把他看得透透的一样,让他心里发慌。

    “如果你想将今日见过我的事情告知田临,我什么也不会说,但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你要先问问自己,如果你这么做了,最对不起的人究竟是谁?”

    他低着头,静静地听着白忘冬的话,可心里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白忘冬的手指已经戳上了他的心口,一下一下轻轻地点击,

    “究竟是知遇之恩更重,还是家国天下更高,一切都由你自己来选择。想好了就给我个准话,如果想不好,我们就不用再见了。”

    白忘冬收回手,提着鱼篓和钓竿与其擦肩而过。

    “希望下次见面,能从你嘴里听到些有趣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白忘冬就提着自己的鱼篓和钓竿离开了河岸。

    只剩下华升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

    华升喃喃自语道。

    “但,我先是大明的臣子……”

    忠义不两全。

    ……

    “他回家了?”

    坐在石头上,白忘冬看着不远处的草屋,一边吃着袋子里的果脯,一边对着旁边站着的何代宸说道。

    “是,和大人聊完以后,他就径直回了家。看的出来,那脸色不是很好。”

    何代宸回答道。

    “那他一定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吧。”

    白忘冬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睛亮亮地看着手里的布袋。

    这家的果脯做的真的蛮好吃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也先看好他,一旦发现他有任何向田临通风报信的征兆,那就让他殉职好了。神断嘛,那得死的漂亮一点才能成为一段佳话。”

    “属下知道了。”

    何代宸淡淡说道。

    作为亲历者,他深知身边的这个男人的性格有多么的恶劣。

    如果华升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去给田临报信,那可能他还没有踏进府衙一步,就会被过路的匪徒杀死。

    何家堡的人做这种事情做的还是蛮顺手的。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站在原地眺望着远处的茅草屋。

    那里有着一群正在互相打闹的孩子。

    何代宸不知道白忘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但既然白忘冬没让他离开,他就乖乖地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就这样坐了没多久。

    突然,从那茅草屋里就飞出来了一只麻雀。

    何代宸亲眼看着那麻雀朝着白忘冬的方向飞了过来,他眉头微皱,刚想要拔剑,就被白忘冬抬手给拦了下来。

    那麻雀飞到白忘冬的身前,绕着他飞了整整一圈之后就又飞回到了茅草屋。

    又过了不久。

    那茅草屋前的孩子里就又一个像是听到了谁的话一样,朝着他们小跑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白忘冬的面前,对着白忘冬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客人里面请。”

    但白忘冬倒是没着急,他先从石头上跳下来,然后弯腰凑到小男孩面前,从那布袋子里拿出一块果脯递了上去,笑着问道:“你多大了?”

    看着那递到眼前的果脯,小男孩并没有接过来,而是目不斜视回答说道:“回客人的话,我已经十岁了。”

    “那就是只小小鸟。”

    白忘冬看到他不接自己递过去的果脯也没有生气,而是把那果脯放到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吃一边直起了腰,笑着说道。

    “那就走吧,带我去见见你家长辈。”

    小男孩当即转过身,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白忘冬抬步跟上,脚步轻快,那随意的样子就像是要去春游一样。

    何代宸见到他动了,也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只不过比起白忘冬的轻松和随意,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警惕。

    虽然这茅草屋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他却隐隐约约能从这茅草屋里闻到些许熟悉的味道。

    漳州之行,他闻得最多的就是这种味道。

    跟着那小男孩走过那屋子前的孩子群,那些玩闹的孩子见到白忘冬和何代宸都停下的手中的动作,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他们。

    白忘冬笑着和这些孩子们抬手打了打招呼,然后就抬步走进了那篱笆院当中。

    院子当中养着鸡养着鸭,还有个大水缸,里面游着好几条肥硕的河鱼。

    白忘冬就像是没见过世间一样,好奇地打量着这院子里面的一切。

    那小男孩带着白忘冬来到那茅草屋前就消失不见。

    屋子的门是紧闭的。

    很显然,里面的主人并不打算敞开门和白忘冬两人见上一面。

    “客人何处来?”

    门虽未开,但苍老的声音却从那屋子里面传了出来。

    “不问来路,不问缘由。”

    白忘冬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那茅草屋,笑着说道。

    “这应该是你们这一行的规矩才是。”

    听到他这话,屋子里面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才又开口。

    “客人求何物?”

    “这问法好傻逼,来你们这儿自然是为了要别人的脑袋啊。”

    “……留名。”

    “苏州府知府田临。”

    这个名字一出,整个小院都安静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有别于刚才那人的声音突然爆响。

    “别和他废话了!他是锦衣卫!”

    唰——

    就在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

    一道道寒光同时亮起。

    眨眼之间,五把利剑就架在了白忘冬的脖子之上。

    白忘冬双手抬起,看着那五道被斗篷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身影,笑容满面。

    隐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