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苍的眼神闪烁了两下,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明日璃妃就要出宫了,你……要不要送送?”
不得不说,玄苍的这个问题,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璃妃,南流简的母妃。
一想到南流简,云梦牵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曾经与南流简相处的点滴一幕幕划过脑海,让她心疼得想要落泪。
他死的时候,紧紧握着她的手,唇角含笑。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刻他掌心里的温度,哪怕死去,他还是把最后一点温暖留给了她。
阿简……对不起……
玄苍见她情绪骤然低落,眼眶红红的,知她心中难过,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去送送她吧,我知道你有话要对她说。”
他又说:
“还是别急着出宫,碧春那里,和坦每天都会过去跟她说说话,她的情况也有所好转,或许过几日就会醒了。宋芷兰我也一直派人好生照看着,无论医士还是稳婆,都随时待命,你无需担心。还有……再过几日,云梓琛就会回来了,你安心在这里等他,可好?”
云梦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环住了他的腰,用力依偎着他。
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悲伤。
…………
翌日,
春雨如约而至。
宫门外。
璃妃轻车简从,最后看了一眼皇宫,默然转身。
却在刹那间听到了身后有人叫她:
“璃妃娘娘请留步。”
转过身,只见云梦牵疾步而来。
见是她,璃妃的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没想到还会有人来送我。”
云梦牵走到近前,泪眼迷蒙。
她早就该去看璃妃的,可是她没有勇气。
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面,她必须来。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云梦牵哽咽:
“璃妃,我……”
未及她说什么,璃妃已经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身后的丫鬟映月见璃妃淋了雨,赶紧将伞撑过来。
只是看向云梦牵的眼神里,情绪十分复杂。
璃妃一身素衣,面色如常,南非齐的事似乎对她影响不大。
她原就是一个豁达的人,不争不抢,随遇而安。
只是南流简的死,还是让她的眸子里噙了隐隐的悲伤。
那是一个母亲,永远也化不开的疼痛。
这种疼痛,让云梦牵无地自容。
璃妃却握着她的手,淡淡地笑着:
“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
云梦牵的泪流了下来,不能自已:
“不,不是的……如果不是为了我,阿简他不会死……都是我的错……”
“阿简爱你
,你何错之有?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也许为你而死,他才觉得死得其所吧?听说阿简死的时候,是笑着的。”
璃妃的宽容并没有安慰到云梦牵,反倒让她越发愧疚难过。
璃妃见状,怜爱地抱住了她,就像从前那般的怜爱。
这是她儿子用命爱着的女人,如果她怪她,阿简在天上看着,恐怕也会难过吧?
她轻轻拍了拍云梦牵的背:
“好了,我该走了。如果想让阿简安心,就好好活着,只是……别忘了他就好。”
云梦牵垂下眸子,她怎么可能会忘?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南流简都用他自己的方式,让她永远铭记。
“璃妃,让我代替阿简照顾你,好不好?”
她乞求着。
璃妃却笑笑:
“你有心了,如果日后还能想得起我,就偶尔去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就好。”
“璃妃……”
“叫我璃夫人吧!”
璃妃最后摸了摸她的脸颊,充满怜爱的,转身上了马车。
身边的丫鬟映月一直对她侍奉周到,小心翼翼。
只是在幽帘落下的时候,映月的目光始终盯着她,露出一丝阴森。
马车哒哒哒地行驶在宫外的青石路上,直到消失在蒙蒙的雨幕中。
云梦牵的双腿却像灌了铅,僵硬得无法移动半步。
她知
道,是这份悲伤太沉重。
“公主,我怎么觉得那个叫映月的丫鬟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充满了……恨?”
不多时,绮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着些许担忧。
云梦牵回想起映月的眼神,自嘲地笑了一下:
“阿简因我而死,恐怕除了璃妃,所有与他相关之人,都会恨我吧。”
“奴婢听说,从前恒阳王府的丫鬟,还有璃妃身边的丫鬟,都喜欢恒阳王喜欢得紧。怕不是这个映月也是其中一个?”
“喜欢阿简一点也不稀奇,他本就值得任何人喜欢。”
雨幕中,云梦牵仿佛看到了从前南流简的音容笑貌。
他总是喜欢对她笑着的,那份英俊潇洒、时刻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谁能不喜欢呢?
她拨开头上的雨伞,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让雨水与泪水混在一起。
“阿简,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
夜里,云梦牵发烧了。
御医说,大概是白天淋了雨的缘故,有些着凉,并无大碍。
可是于玄苍而言,却是如临大敌。
焦躁不安地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甚至连奏折堆积如山,他也不再看一眼。
“阿简,对不起,对不起……”
夜里,云梦牵说胡话了。
玄
苍听着,眉头紧紧拧起,越发心疼。
他知道,这是心病。
云梦牵一直昏睡着。
白天他去上朝,便让水伶亲自来照看云梦牵。
好像除了水伶,把她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好在两天后,云梦牵醒了。
只是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玄苍。
而是水伶。
两人已经很熟悉了。
水伶见她醒了,立刻露出笑意,如释重负:
“你总算醒了,再不醒,南鹰都要疯了。”
云梦牵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皇后娘娘……我这是怎么了?”
“你啊,送璃妃那天淋了雨,昏迷了两天两夜,都快把南鹰吓死了。”
水伶边说边帮她掖了掖被子,
“这两天,他日日夜夜地守着你,一步不敢离开。今日若不是有事早朝,我硬把他推出去,他还不会走的。”
云梦牵似乎这时才想起来,应该起身给水伶行礼。
于是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水伶按了回去。
“别逞强了,咱们娘俩之间不需要那些虚礼。你知道我是在草原上长大的,野惯了,从来不在乎那些。后来嫁给了南非熙,他也一直纵着我,我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你也不用改,怎么高兴怎么来就好,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什么皇宫什么规矩,在我这里都是狗屁。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