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乐簪再次沐浴更衣罢,从璧莹池离开,外面,明湛风早在花园的茶座上等她一起回官栈,乐簪没看见乐函,遂问道,“怎么,函儿还没玩够吗?还是又跑到山上野去了?”
明湛风呵呵大笑,“还没玩够呢,小孩子嘛,总会贪快乐一些,你就随他去吧,等他累了饿了,自己就会出来了。”
“皇上就会宠着他!”乐簪抱怨了一句,随即道,“那咱们回吧,不等他了!”
“好!”明湛风牵过乐簪的手,两人缓缓并行在银杏飘落的大道上,秋风簌簌,阳光温暖怡人。
快要走到温汤阁的大门时,乐簪突然惊叫了一声,并用一只手摸住了耳垂,“糟了,皇上,臣妾的月珠串坠不见了,真是,丢到哪儿去了呢?”
“噢?是吗?”明湛风停下脚步打量乐簪,果然发现乐簪的耳坠不见了,“是不是遗忘在泉池里了?要不朕陪你回去找找?”
“巧姿,你替本宫去找找吧,那还是皇上册封本宫时,赏下的珠坠,本宫可舍不得弄丢了。”乐簪回脸焦急地吩咐巧姿道。
“是,奴婢这就回去看看!”巧姿说罢,便转身欲走。
“等等,也不一定就在璧莹池,本宫去沐浴前,不是还在园子里赏了一会儿小景吗,这样
吧,皇上,可否准许石将军陪巧姿一起去找找,园子那么大,臣妾怕巧姿一个人找起来太费劲了。”
“嗯?”明湛风眼中流露出诧异之色,他奇怪地看了看蔓灵与允灵,甚是不解乐簪为何不差遣铸春gong的人,反要石玉海去做这等琐碎小事。
手掌被乐簪握住,明湛风感觉到乐簪轻轻地掐了他一下,只得对着石玉海含含混混道,“唔,反正无事,你,你就陪巧姿姑娘辛苦一趟吧,呃……朕,朕这里不需要你了!”
石玉海亦是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恭敬颔首,领命而去,待石玉海和巧姿走远,明湛风方才低声啧怨道,“搞什么你?玉海做错了什么事儿吗?”
“皇上想哪里去了?”乐簪嘻嘻一笑,道,“走吧,回去再说,回去咱们沏一壶上好的茶,边品边聊!”
“原来如此!”露台上,明湛风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喷笑出来,“朕还犯嘀咕呢,依你的性子,好像从来都不会捉弄人嘛,怎突然变得如此古怪起来。”
“谁说臣妾不会捉弄人了?”乐簪笑,“臣妾原打算让皇上去问问石将军的意思,结果又怕太唐突了,反令石将军尴尬或心生抗拒,所以不如给他们俩多点机会,相互了解的更多一些,你说呢,
皇上?”
“嗯,也对,一晃这么些年过去,玉海他们这帮小子也是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朕怎么就一直没想到呢,爱妃,你可比朕细心多了啊!”
“臣妾本也没想到,不过那日……”乐簪想起石玉海对她的排斥,但对巧姿,却是明显的自然而然的男子对女子的呵护,哪怕行径上有些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实则却体现出了他对巧姿的关心,他怕巧姿再生意外,还怕巧姿受惊后没气力再走山路,所以才会擅自妄为地抱起巧姿。
若她没看错,石玉海其实应该是个心思细致的男子,还有,巧姿那掩饰不住的羞涩,都无疑说明了两人间,有着连他们自己都还未察觉到的某种若有若无的情愫,只需,有恰当的机缘而已。
“巧姿这丫头也怪可怜的!”乐簪收敛笑容叹了口气道,“趁着臣妾还能为她做主的时候,真希望她可以寻觅到一个好的归宿。”
明湛风看了乐簪一眼,放下茶盏,“还有心思顾着别人吗?爱妃,你自己可都是身世堪哀呢!”
“不由自主吧。”乐簪想了想道,“便是生逢乱世,也不应该放弃希望地活着,至少巧姿、玉海他们都还年纪轻轻,人生还有很多的快乐与幸福等着他们去感受呢。”
“那你自
己呢?”明湛风反问,随即笑笑,“你跟他们不是年纪相仿吗?怎说的好像这世间所有喜乐爱恨都跟你无关了似的?”
“不,若全然无关,岂不亦是件幸事?可惜,臣妾好像仍有放不下,仍未了的事儿呢!”
“是什么?说来听听?”
乐簪镇定地回应了明湛风一个浅浅的笑容,“函儿!他是臣妾唯一放心不下的牵念了。”
明湛风略略颔首,“不错,朕知道你很在意函儿,那朕呢,即使明白朕在你心目中也许不过萍水相逢,然朕仍是忍不住想问一句,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时一刻,朕能为你所在意?”
“皇上这话原就不该问!”乐簪低了声调一字一顿道,“不管皇上相信臣妾与否,对臣妾而言,皇上非臣妾所放不下的人,却是与臣妾性命相连的人,皇上,刚才臣妾说生逢乱世,亦需怀揣希望而活,试想若不是皇上给了臣妾希望,臣妾真不知是否还能撑到今天!”
“噢?”明湛风沉静地瞧了乐簪一会儿,“尽管朕并未听到希望听到的回答,但爱妃的诚实却比那样的回答更令朕笃定,朕没有看错人,没有选错朕的皇妃。”
乐簪苦笑,“臣妾便是有意想说可令龙颜大悦的话,只怕皇上亦未必信呢,不是
吗?皇上历经沉浮,早阅遍天下人心,真情与假意,真言与虚伪,即使能蒙混一时,皇上还不是迟早都会洞察悉细?”
“朕的确很介意人心之真伪,尤其是朕身边的人!”明湛风正色道,“不过朕倒并非仅仅欣赏爱妃的坦诚,而是当一个人对你越来越坦诚之时,她的本性也正在渐渐显露,爱妃可谓景山秀水池中碧莲,着实出乎朕的意料,也着实让朕不得不刮目相看呐!“
“皇上谬赞吧!”乐簪低下头,“臣妾不过是乡下来的寻常女子,实在毫无特别之处。”
“如今这世道,人人自危,为了苟活性命为了争夺一点蝇头小利,不惜自相残杀的比比皆是,更不用说去在乎他人生死他人过得如何了,然爱妃却是个始终都懂得悲悯苍生的人,以爱妃的出身背景,实属难能可贵,加之即使对朕,爱妃亦不忍心全然欺瞒,更时时不忘以兰心蕙质提点朕,尽卿所能地协助朕,就凭爱妃对朕的多方助益,朕又怎能不佩服之至五体投地?”
明湛风诚恳地接着道,“所以朕私心地以为,若朕可以早一些得到爱妃,哪怕让朕不做所谓的皇帝,朕也毫不犹豫,又或者将来朕能以已之性命,换得爱妃的一丝真心牵念,朕亦心甘情愿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