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儿带奚玥混入叫花子中,又找了些人帮忙,两人终于趁乱逃出了陇景城,此时奚昂正调动大军挥师虞城,故而官道是绝对没法走了,于是依旧经南凉山走了好些天山路,又避过了往来调动的正卫营,千辛万苦才算赶到虞城。
饶是如此,奚玥到底迟了一步,昔日绝美如圣境的虞城早淹没在一片战火的硝烟中。
后来她才从鉴函的口中得知,毫无防备的霍家军在顽强抵御了三日后,死伤惨重损失大半,而亲临城头御敌的霍见微同样身负重伤,于弥留之际,他将鉴函托付给心腹大将,嘱托他们拼死也要突围出去,保得霍家一条血脉再作后论。
未料,突围时的混乱与惨烈,致使保护鉴函的霍家军被打散,唯剩霍德带着鉴函杀出一条血路,由于负伤过重,霍德仅是凭着一口气,踉踉跄跄试图将鉴函带到更远,更远处,直到遇见奚玥。
恰巧,奚玥是因无法入城,一直都焦急地在周围打转儿,她不想连累青果儿,遂让青果儿回陇景向奚策报个平安,自己则一边观察战事,一边寻找机会,想趁乱赶在大哥之前找到霍执事等人,上天给了她一个最后的机
会,终于让她遇到了杀出重围的霍德跟鉴函。
当霍德把鉴函的手握入她掌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奚玥心中至沉至哀,她知道,她的这辈子她的余生,都将不得不带着霍家军的血债,带着虞城仅余的希望,去孤军奋战,去血债血偿了!
天地仓惶,遍土烽烟,乾坤颠覆,哀嚎千里,她所生存的世间若再无依恋可言,那她就要于这乱世的腥风血雨中,去索要一个从未真正存在过的天理!
建恒二十六年春,没有时间去抚平伤痛,去抹干泪水,连寸土的栖身之地也没有,她含泪带走了鉴函,带走了对那片土地的绝望与愤怒,并且陷入无止境的回忆中,被折磨日日夜夜。
汇昌大正王宫,想要出宫的乐簪被石玉海拦下,“皇上临行前交待过末将,让末将负责娘娘的安全,未经皇上许可,娘娘擅自出宫恐有不妥吧?”
“皇上去了好些天都没消息,本宫在宫里等得烦闷之至,想出去走走也不行吗?皇上在的时候,还经常携本宫去挽霜楼听戏呢!”
石玉海看着她,“娘娘就算欲出宫散心,也得说个去处等末将安排一下,再带上侍卫随同出行,怎可换
了平民的衣服就独自一人私下出宫呢。”
“你是不放心本宫对么?”乐簪语带双关道,“那你跟在本宫身边不就可以了吗?便是皇上,平素好像也极少前呼后拥大张旗鼓地出行吧,何况本宫这等出身寒微之人,实不必劳将军兴师动众。”
石玉海想了想,“娘娘非要坚持连侍婢都不带?”
“将军瞧本宫一身装扮,带侍婢合适吗?别人没把本宫当侍婢算不错的了。”
“那好吧,娘娘固执己见,末将亦不好强行阻拦,请娘娘稍等末将片刻,容末将换过衣衫,这就陪娘娘出宫。”
两人一前一后,在汇昌城中最热闹的集市闲逛,走了一阵,乐簪发现无论自己或快或慢,或停下来赏玩感兴趣的东西,石玉海都像是药膏一样黏着自己,最远不会超过三步的距离。
看来想要摆脱石玉海不容易,乐簪边走边琢磨老是有这么一个太过机警的人跟在身边,她怎么能做成自己的事儿呢?
“我累了,找个地方喝口水,可以吗?”周围人来人往很多,乐簪没有用“本宫”的自称,试图在无形间拉近和对方的关系,同时她也把选择权交给了对方。
“前
面有间茶铺,看样子倒还干净,不如去那儿坐一会儿吧。”石玉海看见街道的拐角处,有一帘风旗招摇,便向乐簪指了指。
“好,就依将军的!”乐簪笑了,其实她早看到了那面旗才故意相请求,人在寻找时,总是本能地会选择目光所及之处。
一间不大的茶铺,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谈不上幽雅,却也简单朴实,乐簪率先依窗而坐,石玉海本不大情愿,在乐簪的再三招手示意下,才勉为其难地坐到了桌对面。
乐簪看得出,石玉海对她甚为排斥,且并非仅仅因她是明湛风的后妃。
“二位客官,请问要点什么?”店里的小二看上去也是白白净净,清清秀秀。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茶吗?”乐簪问道。
“哟,我们是小店儿,进货有限,多半都是些中低档茶类,不知姑娘所谓好茶,是否特有所指?”
“噢,我信口问问。”乐簪笑道,“那就随便沏两杯味清解渴的茶来便是。”
“好嘞,二位客官稍候!”小二殷勤着沏茶去,乐簪则看向窗外的人流熙攘,若有所思。
“皇上以往出行,好像都是带石将军在身边,这回怎留下了石将军
,而调了原本负责保护本宫的龙虎卫上将军随侍?石将军和穆将军各有司职,此番调换怎么看都觉得不合情理啊!”乐簪微笑着,有意无意地问道。
“末将只是奉命行事,娘娘有疑,何不妨等皇上回来亲自问问?”石玉海丝毫没有接招的打算,一句话就堵住了乐簪的话题。
好聪明的回答,乐簪暗自冷哼一声,面上却依旧笑如春风道,“不是皇上不在吗?其实,我是担心皇上的安危而已,你也不必嫌弃我多事!”
“多事”二字,语气被有意加重,石玉海听出了乐簪的愠怒,思量了一下才答道,“末将岂敢,对末将而言,皇上的决断永远不需去问为什么,而且不仅仅是末将,所有追随皇上的人,都不会去问为什么,因为这些年生里来死里去,以性命相依存的信任远远抵过从这三个字中获得答案,所以末将并非轻辱娘娘,反倒还想劝娘娘不如更加信赖皇上一些。”
乐簪愣住,凝眉道,“你不是轻辱,你是在教训本宫吗?”
石玉海听闻,居然笑了,“娘娘若硬是如是认定,末将无话可辨,不过末将好奇,娘娘真的出身寒微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