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青栀,身为皇后陪伴陛下,已有十个念头。
生为妻子陪伴陛下,也有十五个念头了。
今日是我的生辰,腊月初三。
皇上说过,会来陪我。
他的确来了,和往日一样,带着满面的风霜,眸子比外间的风雪还要冰冷。
即便是我的生辰,他也没有与我多说两句。
他送了我这世上最为名贵的一匣南海明珠,我却知道,这不过是太监总管杜公公从库房之中随意找出来打发我的玩意儿罢了。
我的夫君,我的皇帝。
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男人就坐在我的对面,却面无表情地吃着我为他花费了一整日而准备的食物,好像对我只剩了冷漠。
这样的冷漠,已经持续十年。
久到我觉得,我们似乎都忘记了在他还没有成为皇帝的时候,我们夫妇二人是如何的和睦又美好。
那个时候,我嫁给他多年,膝下却没有一子半女。
外头的人对我流言纷纷,只有他站在我的面前,为我挡住了所有。
他曾告诉我,即便是我这辈子都不生孩子,他也不会抛下我。
他曾说过,我的眼前永远都有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呢?
用了晚膳之后,他
便说累,匆匆睡下。
不理会我悉心的打扮,等我走向床榻,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而均匀。
外人都知,他对我敬重有加。就算后宫再多妃嫔,他一月也定会来我这里至少两日。
可无人知晓,从我生下了贤宁长公主之后,整整三年,他不曾再碰过我一下。
我知道,这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终究……不是他心里从前的那个人啊!
我很后悔。
在这样的烛光之下,我坐回了妆奁前,抚摸着我已经生出细碎皱纹的脸。
我知道,他不爱我了。
早就不爱了,在他刚登基的那一年。
我做错了事情,而且做错了许多的事情。
我听了母亲的话,动了不该动的人。
——
那是在穆寒肃叛乱的前夕,也是先皇知晓了昌王的双腿安好之后的不久。
母亲找到我,同我说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对昌王和昌王妃动手!
其实母亲对我说这样的话,不止一次了。
昌王刚入京的时候,母亲就说过。此人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有城府有谋略。能在南国那样恶劣的环境之中厮杀而出平安回京,绝不是等闲之辈。
母亲一向看人极准,所以才能在早早就
争得先机,将我推到了太子妃之位。
然而我却想要生活简单一些。所以我告诉母亲,太子信任昌王,我们不要动昌王。
母亲一开始也答应,说昌王公然表示支持太子,就是我们的助力。而且他双腿断了,娶的又是一个外室女,就代表着他早已灭有了争夺皇位的机会,这辈子也之鞥呢做一个肱骨大臣。
母亲认为,他能做太子的肱骨大臣,是再好不过。
他能帮着太子稳固皇位,也能帮我日后成为皇后。
只要我对太子不离不弃,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穆昌溪的双腿从没有断过,他的那位昌王妃虽出身不高,却也赢得了整个京中之人的喜爱,甚至包括我!
但想到他们二人一向都忠心耿耿,我还是犹豫了。
母亲骂我软弱无能,她和我说,如果再不动手,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就是要趁着现在穆寒肃蠢蠢欲动的时候,将一切都推到穆寒肃的头上去!
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要让他们夫妇永远不可能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母亲问我,难道有朝一日,也好看着那个宋朝雨坐上皇后之位吗?
母亲问我,难道真的没有看出来,太子很
欣赏宋朝雨那个女子,即便她是昌王妃吗?
我是太子的枕边人,我如何看不出?
我明确地知道,真的没有退路了。
于是我答应了母亲,在太子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我想……或许我们能够试一试呢?
如果做成了,日后就真的前路坦荡了。
如果做成了,太子也许会伤心很久,但我们就永远不用再穆昌溪会影响到太子的地位了不是吗?
所以我点头答应了母亲,母亲也答应我,所有事情都会有她来动手。
即便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也绝对与我无关,绝不会影响到太子对我的看法。
我信了母亲。
我没有想过,太子足够了解我!
后来,母亲的事情没有做成,也露出了马脚。
我心怀忐忑地等着太子来问我,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甚至连穆昌溪和宋朝雨,都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让我生出了一种,母亲真的可以为我抗下所有的错觉。
后来……京中忙碌了起来。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如同母亲说的一样,神不知鬼不觉。
直到皇上登基的那天夜里。
登基大典过后,我沉浸在成为了皇后的喜悦之中,满心欢喜地等
着皇上,等着我的夫君来看我和孩子。
然而等到半夜,却得知他睡在了御书房。
我叫来了杜公公,询问这是为何。
杜公公只是叹息一声,他告诉我:“皇后娘娘如此聪慧,难道还不明白皇上心头所想吗?皇后娘娘做错了事情,皇上一直都不说,您也不主动认错,皇上对您,恐怕是失望了!”
那一刻,我仿佛坠入冰窟,周身寒凉,心如刀割。
原来他知道!
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们相伴多年,从风雨飘摇,到盛世安宁。
我了解他,一如他了解我。
他登基之后的整整两日,都不曾来到我的殿中。
哪怕我求见,他也避而不见。
直到第三日……
我备好了宴席,欢喜得要发疯。
他来了,带着冰冷和愤怒。
起初,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冰冷的容颜,让我觉得难以靠近。
后来,他开始喝酒,仍旧一言不发,只是一杯接着一杯,一壶又添一壶。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说:“皇上,妾身知错,求皇上不要这样冷着妾身,要打要罚,妾身都认!”
他自酒杯之上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神陌生至极:“朕,怎会打罚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