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拧眉看着她,又看了看萧云祁。
萧云祁神色不变,显然也不打算提前说什么。
他心里疑窦丛生,虽然可以用权势压着两人坦白,但他现在显然不准备这样‘恩将仇报’,想了想还是压下自己的好奇。
马车在忠毅侯府外面停下。
门房看到云初念回来,小跑着进去通知。
不一会儿,裴承骁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迎了出来。
和他一起的还有李玄。
两人正一起下棋,听到门房的汇报,就一起出来迎接了。
隔得老远,李玄就看到和云初念她们一起进来的另外两个人。
走在前面那人,虽然一身粗布青衣,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但也难掩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另一人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满脸小心谨慎的伺候着他。
云初念和萧云祁本该是主人家,却落在这人的身后,不敢越雷池半步。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李玄脑中氤氲。
当年离京的时候还太小,太多故人的面容已经模糊,但眼前这个看似落魄的人,确实给他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觉。
云初念看到李玄也在,倒吸一口凉气,脑子一阵阵晕眩。
平素鲜少走出院门的人,今天居
然破天荒出来迎接自己。
云初念半点高兴不起来。
脑子里只浮现出四个字:天要亡我!
她死死掐住萧云祁的手臂,深呼吸好几口才稳住心神,给旁边的玄逸递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立即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无关紧要的人全部赶走。
景仁帝注意到了玄逸的小动作。
但他现在无暇顾及。
他厉眸微眯,看着站在裴承骁身边的那个羸弱的年轻人,眼底闪过一抹深思,虽还没有说出只言片语,但心底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像!
太像了!
恍惚间,景仁帝仿佛看见年轻的誉王站在自己面前,正笑着向自己打招呼。
他呼吸一窒,额头青筋暴跳,拢在袖中的手也用力收紧。
裴承骁惊愕的看着景仁帝,愣怔了许久后如梦初醒,颤巍巍的就要行礼。
景仁帝察觉出他的举措,在他跪下之前把他拦住:“这些虚礼就算了。”
裴承骁惊疑不定,下意识朝云初念看了一眼。
云初念默默摇了摇头,他立即明白景仁帝不想暴露身份,深呼吸一口,僵硬的笑着起身:“大人请里面坐。”
景仁帝跟着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似笑非笑
的看着李玄:“先前便觉得这位少年郎非常像一位故人,不知他是谁?”
“……”
厅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呼吸一窒。
连空气都仿佛冻结。
裴承骁也才后知后觉的意会过来李玄的身份是怎样的一个炸弹。
他的额间迅速泌满冷汗,脑子里飞速运转,思考着要给李玄伪造一个怎样的身份才不会被怀疑。
就在他焦头烂额,举棋不定的时候,云初念深呼吸一口,往前几步坦坦荡荡的跪在景仁帝跟前,沉声说:“皇上!臣妇有罪!请皇上责罚!”
萧云祁也跟着跪下来:“皇上,错的是我!要罚就罚我!”
他说完,其余人也乌泱泱全部跪下。
除了李玄!
他倨傲的站着,薄唇紧抿,不驯的看着景仁帝,满眼的憎恶和愤恨。
两人虽然没有说明这人的身份,但他们这个举动相当于间接印证了景仁帝的那些猜想。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又多看了李玄两眼,冷笑两声,满眼嘲弄:“萧大人此言何意?你们夫妇救驾有功,何罪之有?朕为何要罚你们?”
这分明是已经气到了极点。
很显然,若非他现在流落到青州,龙游浅滩,处处受限,
这会儿厅内所有知情不报的人都该人头落地了。
云初念先前还在不安惶恐,但现在在高压下,竟然奇异般的冷静下来。
她在这一秒非常清醒的意识到,不管自己做出怎样完美的安排,只要自己把李玄带到京都,揭露出他的真实身份,那景仁帝就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他一定换一个由头,无所不用其极的让自己付出代价。
所以,她现在万分庆幸。
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强龙难压地头蛇。
就算是一朝天子,因故流落至此,就算再不情愿,也要压一下自己的滔天怒火。
再加上她们之前确确实实先救了他,救命之恩总还是有点用的。
云初念的心思转了几圈,冷静的说:“这位就是誉王殿下流落民间下落不明的孩子。当年跟随仆人一路流浪到北凉,后来又阴差阳错回到南疆。皇上之前派世子到青州调查御林军被暗杀一案,他循着线索查到南疆,凑巧碰上他正被南疆大祭司的人刺杀,便顺手救了回来。只是这里离京都太远,又遇上青州突发战争,便没来得及向皇上汇报。”
“我以前从别处听闻,皇上一直对这位下落不明的侄儿非常关心,曾动用无数兵
力,想要将他带回京都好生教养。便想着带他回京后再向上禀报,未曾想竟这样巧合,让皇上和他在此相遇了。”
云初念的脸上堆满了笑,挑着不怎么要紧的东西简单解释了一边,又给了景仁帝台阶下,暗暗提醒他,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侄儿。
果然,景仁帝脸色稍霁:“就只是这样?”
云初念笑:“二十来年的岁月,自然经历了很多曲折,只是这件事说来话长,不如皇上先行吃饭,之后再容我一一向您讲明。”
裴承骁在一旁帮腔:“是啊,厨房已经备好了午膳。”
“你如何确定他就是誉王世子?”
云初念下意识想到了那份传位圣旨。
但她知道,这份传位圣旨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出来了,否则今日在场之人全都是死路一条。
等回京都后必须立马将其销毁!
想到此,云初念脸上的笑容加深几分,改了口说:“誉王那枚能代表皇子身份的玉佩在他的手里。”
这玉佩全天下独一无二,确实不好作假。
景仁帝不答话,又仔细端详李玄几秒。
好一会儿后,他的脸上漾起一抹略显僵硬的微笑,朝着李玄招了招手:“你过来,让皇伯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