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和宁王妃还是很好的,给她带了许多的小礼物,只是并未和她谈论起宁王的事情。
宁王妃也不提,自己的男人什么德性她很清楚。
但当初不是这样的,只是后来大家积攒的失望多了,就觉得他似乎和郑家那些人没有区别,也就不再上心了。
就连皇上,一开始也秉持着不放弃,后来也不闻不问了。
王秀问宁王妃道:“是不想再要孩子了吗?我看你还这么年轻,身体应该没问题才是。”
宁王妃笑着道:“不要了,儿女双全的,多好。”
“再说了,王爷的身体时好时坏,我实在是不想再劳心劳力了。”
王秀道:“这样也好,多点时间照顾自己。”
“我一开始以为,你会多生一个孩子。毕竟在皇家,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份保障。”
宁王妃道:“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家里人也都这样劝我。”
“后来就不想了。”
王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大哥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好了很多,有了那个特效的止疼药,后面没有再喊伤口疼。”
“现在自得其乐,说自己是因祸得福,不用劳心劳力,还有俸禄可以拿。”
王秀道:“他那个性格好,不偏执。”
宁王妃叹道:“是啊,他还反过来安慰我们。”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王爷像我大哥一样,那我或许就不用操心了。”
“从前不觉
得,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的心性有多么重要?”
“可以丑,可以四肢不全,甚至于可以一辈子没有作为。但若是心性垮了,就真的什么都垮了。”
“我亲眼看见他跌下来,陷在淤泥里,我拼命想拉他,想拽他,想告诉他那个地方是不好的,是会要命的。”
“但他不相信,那个时候我就很绝望了。”
王秀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却是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宁王妃笑了笑道:“可能真的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吧。但他发现自己烂不下去的时候,只剩下一点残躯,他也算是勉强爬出来了。”
“我现在就希望他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维持这种和善表象,不管是不是真的悔过了,至少不要再生事端,我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王秀道:“如果需要什么帮忙的地方你就说,义母都会支持你的。”
宁王妃笑着点了点头,眼眶却是慢慢红了。
……
陆云鸿出去的路上,遇见了赵臻。
他对陆云鸿道:“我皇爷爷说,你是个能臣,是我爹憨,留不住你。”
“那我是个聪明的,你愿意回朝吗?”
陆云鸿笑着抚摸他的额头,说道:“天下的臣民都会听从君主的旨意,我也不例外。”
“只是等你成为君主的那一天,我已经老了,只会给你添麻烦了。”
赵臻蹙着眉,想了想道:“无妨,你可以给我当
帝王幕,我遇见不懂的就去问你。”
“我这些年的赏赐都攒着的,都给你。”
陆云鸿道:“是因为我那个别号,陆十万?”
赵臻点了点头。
陆云鸿笑道:“可我和计驸马有生死之交,我和你有什么交情呢?”
赵臻道:“我是你的干孙,于情于理,你要照拂我。”
“陆爷爷,我爹糊涂,我可聪明着呢。”
陆云鸿乐呵呵地笑着道:“看起来是。”
赵臻不满:“我就是很聪明的,我不糊涂。我会好好跟着皇爷爷学着怎么治理江山,知人善用。”
陆云鸿抚摸着他的额头道:“好,有志气。”
赵臻道:“你不信我?”
陆云鸿道:“我当然相信你,所以你不必因为我的离去耿耿于怀,更不必觉得,我回来这天下就会有变化。”
“当你足够自信和足够有魄力的时候,就应该要像你皇爷爷一样,任何人的离开或者归来,都不会影响你的雄心壮志。你永远要记得,当君王的风范便是容忍得下任何一个人比你聪明,比你强势,比你更有作为的人。”
“而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统领他们,让他们为你所用。”
赵臻仔细思量了一会,说道:“虽然你最终的目的是说服我不再找你回来,但你说得不无道理。如果我一味地想要靠你,这便会成为我的心病。”
“但如果我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你,当然我也不
需要任何一个可以威胁我的人。所以自身的强大,才是最坚不可摧的利器。”
“行吧,那你以后就好好养老,我偶尔也会给你写信的,你记得要回我。”
“好。”陆云鸿捏了捏他的小脸颊,眼底浮现一丝缱绻。
似乎和他记忆中,那张无比信任他的小脸重叠。
君臣携手,风风雨雨几十年。
到最后,他们回首望着大燕的秀丽江山,都能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陆云鸿走后,赵臻还站在原地。
他觉得刚刚那位陆爷爷看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似乎掺杂着朦胧难懂的情愫,晦涩又深奥。
娘说他小时候就见过他好几次了,但他都没有什么印象?
莫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将来他们之间会有君臣关系吗?
这一刻,赵臻陷入了迷茫。
很快,宁王走了出来。
刚刚他听见了陆云鸿对儿子说的话,心里很是复杂。
原来,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依附任何人的吗?
那他当初就不应该因为陆家离京的事情耿耿于怀,也不需要在后来无数次问自己是否后悔?
他早该释然了。
释然的不是陆家的离开,不是自己众叛亲离,也不是自己痛失太子位。
而是因为自己软弱无能,所以谁都想靠,却又担心靠上去会遭到反噬,所以犹豫不决。
他真正的问题是,不够强大,也不够果决,更加不够心胸
开阔,接纳那些比他能力更强,办事更加圆滑聪明的人。
所以……他的确还不配为君。
宁王看着儿子,问道:“你现在觉得陆云鸿离开京城是好是坏?”
赵臻道:“有好有坏。”
“皇爷爷说过,任何人都不能陪谁一辈子。陆云鸿若是留京,政务上肯定事半功倍,但我历练的机会就少了。”
“那么等他不在朝堂的那一天,我还是需要历练,错误的结果依旧需要我自己来承担。”
“只是时间推迟了,但那时,我不再有智者可以询问,错了只能下罪己诏。”
“现在我虽然在历练,错误也免不了,可我若是真的遇到难题,我可以去问,去寻找答案,说不定还可以及时改正。”
“总之……有利有弊,的确是不需要耿耿于怀的。”
宁王听后,开怀道:“也罢,我虽然愚笨,但我有一个聪明的儿子,也算是全了我的心愿了。”
“从此以后,我就放过我自己了。”
他说,目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赵臻见他好似相通了,鄙夷道:“我早说了让你出来走走,你还不信?”
“你看现在,明白了吧?”
宁王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
赵臻很嫌弃地推开他,不过眉眼舒展,心里到底是开心的。
毕竟,外表再精明能干,但他始终还是个孩子。
一个需要父亲陪伴和疼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