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证很快被带了过来,竟然有三个人。
“我有个不情之请,请山长允许。”程子衿又朝山羊胡提出自己的请求,看对方示意她继续说,便道,“现在只留下一个证人,其余两个证人分别关在东屋和西屋,且不准他们互通信息。”
山羊胡此时倒想看看一个妇道人家能出什么幺蛾子,他暗自冷笑,人证物证齐全,她想要翻案,简直可笑。等她毫无结果自取其辱时,看看她要如何面对这一屋子人。
他示意侍卫分别将两个人带出去。
为了稳妥,程子衿特意出来嘱咐跟过来的玉书,叫他去看守其中的一个,这样就阻断了彼此通信的可能。
安乐伯看着程子衿这番举动,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蠢货还想要翻案,简直痴人说梦!这是一个丢人不够,再来一个吗?
程子衿根本懒得理会山羊胡和安乐伯两人的内心所想,她现在要一仗要打,所以不能分心,要仔细应对才好。
她走到那证人跟前,缓缓站立,上下扫了对方一眼。
“你是三味书院哪一年的学子?”程子衿挺直腰板,看着对面的证人,缓声问道。
证人脸很圆,程子衿自动给对方起了个名字—
—小圆。
小圆理直气壮迎上程子衿的视线,回道:“回夫人,我入学三年了。”
“三年了,”程子衿若有所思,随即问道,“那么你是在何时何地看见我弟弟偷拿文房四宝的?”
小圆似乎斟酌了一下,回道:“在下是在去用膳的路上,看见安乐世子抱着一个锦盒,从姬公子房间出来的。”
“来,你给我画一下你走的路线。”程子衿拿过纸笔交给小圆。
小圆倒也痛快,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刷画了起来。很快,他画好了交给程子衿。
程子衿接过来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指了上面一个地方,道:“你是在这里看见的,对不对?”
小圆点点头。
“好,”程子衿转头对门口侍从道,“麻烦将他单独带到一个房间稍微等一下。”
两个侍卫将小圆带了下去。
紧跟着,另一个证人小方进来了。
程子衿将同样的问题问了对方,又道:“刚才的证人说我弟弟当时抱着一个包袱,你看到是什么颜色?”
山羊胡正在捋胡子的动作稍稍顿了顿——刚才那证人有说拿了一个包袱?明明说的是拿了一个锦盒啊。
小方愣了一下,道:“是蓝色的包袱。”
程子衿故意露出
一个诧异的表情,追问道:“你确定?不过是大白天,那东西又那么显眼,你的视力也正常,应该是真的,对不对?”
小方不淡定了,想了想,又道:“我记错了,应该是褐色的,对,是褐色的。”
旁观的姬华章耐心没了,直接吼道:“到底什么颜色你看不清楚吗?那明明——”
“姬公子慎言!”程子衿毫不客气打断了对方的话,冷冷一笑,“你若多说一句,由此引发的后果可要你一人负责!你意图干扰证人,我有理由相信这些人就是你雇来陷害我弟弟的!”
说完,程子衿朝山羊胡道:“请山长做主!”
山羊胡朝姬华章打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多话,安心等着,然后示意程子衿继续,不会有人打扰。
程子衿斜睨了姬华章一眼,又看向小方,露出一个恍然的神色,道:“哦,那你刚才说,你是用过午膳后出来,看见我弟弟拿了一个褐色包袱——对了,你将看见我弟弟的地方画一下,当时你是要准备去哪里,然后看见我弟弟的?”
小方被刚才的架势弄得一脸懵,现在被程子衿一番问话,又是一愣。他接过纸笔,踌躇片刻,眼神忽闪,环视
一圈,又迎上程子衿的目光。
那双眼黑白分明,正放了清澈的光看过来,波光流转却看不见底,隐隐又透着犀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小方慌忙收回目光,木着一张脸,将路线画完,交给了程子衿。
“好,你先歇一歇。”程子衿含着笑,示意侍卫将小方带下去。
一旁观看的安乐伯不知程子衿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怒气几乎遮掩不住,他眼里,此时的程子衿就像小丑一般,做着没有半点作用的事情。
他沉着脸,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他知道程子衿会和自己作对,即使他出声阻止,对方也不会罢休。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若是当初给她找个小户人家就好了,容易拿捏些。可他转念一想,嫁入平阳侯府他好像没有出什么力,于是悻悻停止了遐想。
那边,程子衿的问询还在继续。
第三个证人小黑回答完,又画完路线图后,程子衿将另外两个证人也叫了进来。
“山长请看,”程子衿两三个人画的路线图递到山羊胡跟前,指着三幅图,道,“从这三个证人说的目击时间与地点看,我弟弟除非神仙转世,才可以在半盏茶的时间内从这里跑到这里,然后还要准备好
两个不同颜色的包袱,一路跑一路换……”
三个证人从进来之后,就是一副心虚的模样,彼此面面相觑,此时闻言,更是吓得魂不守舍。
其中一个忽然扑通跪了下来,哭嚎道:“山长恕罪……”
而安乐伯此时闻言,神色不由顿住——这是翻转了?
其实,山羊胡此时心里尽是惊涛骇浪,他没有想到程子衿是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这要怎么办?难不成现在推翻之前的审问?
可是,负责审问的都是三味学院有名的教员,推翻审问意味着要让三味书院大大地丢一次人。这怎么可以?他代掌三味书院,决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疏忽而让三味书院陷入风口浪尖。
主意打定,山羊胡看向程子衿,微笑道:“刚才他们倒也问了,只是没有你问得详细,若是能问得仔细些,令弟也不会受了这委屈。不过——”
凡事就怕“不过”两字。
程子衿看着对方不达眼底的笑,先接过话淡淡道:“因为我来之前,没有人给我弟弟好好说句话的机会。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痴儿,毕竟就连自己的父亲都看不起他,谁有能真正听听他的话呢?——哦,对了,山长刚才说‘不过’,不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