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钟微微蹙眉,对杨磊满脸的失望。
发现这小子,一点眼力界都没有。
邀请他一同随行选宝,那是对他的赏识,换作别人,早就马首是瞻。
可他还蹲在地上,陪着土耗子讨价还价。
为了一件不怎么值钱的清代仿品,将他凉在一边。
晏影看出刀疤钟的不悦,赶紧替他点了根烟道:“钟哥,这人就是个呆子,咱们自己去逛。”
这时。
杨磊以十八万的价格收下了窖变釉双耳瓶。
抱着花瓶站了起来。
“这件高仿品,你花十八万收下来,就不怕砸手里?”
刀疤钟好奇地看向杨磊问道。
“就算是仿品,它也是如假包换的清乾隆民窖精品,有一定的考古和研究价值,收了应该不会亏。”
杨磊不以为然道。
这样的民窖精品,问世稀缺,遇到识货的人,卖个几十万不难。
只是对于刀疤钟这类人不合适罢了。
送礼很讲究。
不像开古玩店这么随意,可以包罗万象,面对的客人也截然不同。
千人千面。
万人万好。
每个人的审美和需求不同,也造就了这个市场的繁荣。
刀疤钟听完杨磊的解释,颇显鄙夷地看了一眼,转身走向一件器型高大的盘口花瓶。
杨磊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件花瓶上面,瞳孔不由得暴缩。
这是一件釉里三彩凸雕松鹤延年盘口瓶,高37.5厘米,器型饱满,白釉色若凝脂,远远看去像羊脂玉一般。
松树上面的颜色是景泰蓝。
松树的树干,添加了稀有金属和丹砂,显得色泽艳丽又跳脱。
尤其松树下方的麋鹿,灵动又形象,生机盎然的画风,让人眼前一亮。
远处的青山,落色轻盈。
加之空中翱翔的松鹤,将松鹤延年的意境,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藏品,无论是送长者,还是贺寿,都是难得的精品。
底部的落款是:大清康熙年制。
更是让人又惊又喜。
没想到地下窜货场中,也有这类国宝级别的精品瓷器。
看来,以后还得多来这里淘货。
刀疤钟看着这个瓶子,心里犯起了嘀咕。
看瓶子的用色和画风,更像是清雍正时期的作品,怎么就是大清康熙年制呢。
一下子又有些吃不准了。
卖花瓶的是个盯宝人,已经认出了刀疤钟,赶紧打了声招呼,生怕怠慢了他:“钟哥,好久不见,这两年在哪里发财。”
刀疤钟这才认出对方。
“阿亮?胖成这样,都快认不出来了,这个花瓶是你的?”
“我帮别人拿来询个价,看看有没有识货的老板。”
阿亮没敢说这是自己偷来的,摸了摸花瓶道。
“什么价?”
刀疤钟随口问道,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货,担心是赝品。
“钟哥要是想收,680万一口价。”
阿亮压低声音道。
“这么贵,你还不如直接去抢!”
刀疤钟摇了摇头,根本看不到这么高的价钱。
“去年嘉德卖了一个雍正年间的花瓶,和这个器型差不了太多,都拍出了一千三百多万,我这可是半价出售。”
阿亮递了根烟给刀疤钟,掏出手机翻出去年嘉德拍卖行那个花瓶的相关新闻出来。
“清康熙有这种花色的花瓶吗?怎么看起来更像是雍正其间的作品?”
刀疤钟依旧看不准。
他也算是阅宝无数的人,很少看到康熙年间有这种画工和用色的花瓶。
仔细看了看瓶子,不像是随葬物品。
釉色实在是太新了,一点年代感都没有。
唯一显真的就是瓶底的大清康熙年制几个字,确实符合清康熙宫廷御造办的特色。
“杨磊,你看这个花瓶如何?”
晏影轻轻拉了一下杨磊的胳膊,小声问道。
她同样看不准。
“这个花瓶应该是清康熙晚期的作品。釉色粉白,釉面光泽深沉含蓄,胎体比中期要重,硬度高,底足较深普遍采用平切,切削整齐,雍正之所以喜欢粉彩,正是受到了清康熙晚期某些作品的影响。”
杨磊实话实说。
只是觉得六百多万的价格,有些偏贵。
卖古董,没有十倍不出。
这么贵的东西,收下之后,很难出货,需要漫长的等待。
他更偏向捡漏。
最近几年经济下行,愿意掏几百上千购买古董的人,不是为了洗钱,就是为了送礼。
房地产下行,送礼的人越来越少。
很少有人花巨资购买这种国宝级的古董,因为很难运出境,只能靠走私出境,无形增加了套现的风险。
他个人对这件花瓶,没有太大的兴趣。
盯宝人听到杨磊这么一说,心里乐开了花儿。
这个花瓶并不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而是清代宫廷订制的一些观赏件,用来赏赐给达官贵人,或者用来外交馈赠。
正因为如此,订制之后,一直存放在皇宫库房之中。
有些连包装都没有开封。
后来被一些土耗子从仓库偷了出来,流落在民间地下窜货场中交易。
“这位小哥好眼力,一眼认出这是清康熙末年的官窑订制花瓶,存量稀少,价值不菲,运到国外,绝对能翻几番。”
阿亮朝着杨磊竖了根大拇指,在吹捧他的同时,也在为自己的花瓶做宣传。
“你真的觉得这是真货?”
晏影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是价值数百万的东西,万一打眼,损失就大了。
“晏影,看你这话说的,我张阿亮什么时候卖过假货,这可是我师父从京城弄出来的,如假包换。”
阿亮一听不乐意了。
被人质疑的感觉让他很是受伤。
刀疤钟的目光落在杨磊身上,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和阿亮是一伙的。
看他们一唱一和的样子,就像演双簧。
窜货场中这种演双簧的鬼把戏,多了去了。
以前他就和伙计,提前串通好了,专门来窜货场卖赝品,专割钱多人傻的韭菜。
他朝着随行的几个东南亚矿主,叽哩哇啦说了一通当地方言,摇了摇头道:“这个花瓶,看起来太假了,咱们再逛一逛。”
咦?
这也假?
杨磊愣了一下,看向刀疤钟。
原以为他真的懂行,看来也只是个半吊子。
一个完全符合清康熙末年的宫廷御造的官窑制品,就这样被他放弃了。
这时候,一位满身富态,肥头大耳,像弥勒佛的男子,在一行保镖的陪同下,走向这个花瓶。
这人是金陵最大的古玩商林青。
杨磊和林青有过一面之缘,五年前他来羊城看货,来过多宝斋,在父亲的手里买走一件清乾隆的花瓶。
此人在长三角的影响力颇大。
没想到,他也会从金陵过来淘货。
杨磊认出了林青,对方却没有认出自己,而是举着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个松鹤延年的清康熙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