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娴发现了柳魏的神情异样,丢下还在难过的慕容锦,以及睁大眼似乎还没能接受现实的慕容复,往柳魏的方向走了两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如此问完之后,又担心的望了眼柳魏怀中的慕容歌。
“她没事,就是虚弱脱力了。”柳魏先解释了慕容歌的症状,才犹豫着道:“我怀疑,老夫人中的毒,很有可能就是在场的某个人下的!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想不明白。”
“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沈淑娴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出了这样的事,她若是不管不问,才让人觉得心寒呢。
柳魏刚准备说出她的怀疑,素简的人参便拿来了。
她只能先给慕容歌续气,所以一时半会将沈淑娴丢在了一边。
沈淑娴也不介意,更没闲着,安抚了厅中绝大多数的宾客,之后又将慕容复请到椅子上坐下,吩咐管家给宾客们上茶,再吩咐丫鬟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桂嬷嬷扶下去。
桂嬷嬷死活不肯,沈淑娴只能答应让她陪在老夫人身边。
紧接着,有丫鬟拿来白布,轻轻的将老夫人从头盖到脚。
期间有不少人被吓到,吵着嚷着要走,沈淑娴不仅没让一个人离开,反而果断的让人去顺天府报案。
老夫人身上有诰命在身,顺天府府尹程琅不敢耽搁,一炷香的时间就带着差役来了。
沈淑娴继续出面和府尹交涉:“程大人,今天是民女的大婚,您可知道?”
沈淑娴将门独女的威慑不是摆设,程琅的额头很快见了汗:“本官当然知道,当然知道…”
“所以,竟然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在我的婚宴上毒害了慕容老夫人,程大人应该知道要怎么办案吧?”沈淑娴实在是气极了,她人都还没入门呢,竟然就有人上赶着给她添堵
?
再者说,世人都知慕容锦乃老夫人一手带大和培养的,这人敢动老夫人,和动她的夫君有什么区别?简直是老虎不发威,一个个便当慕容府没人了!
程琅咽了咽口水,擦汗道:“沈小姐放心,本官一定尽心竭力的查案。”
这样保证之后,沈淑娴才终于放过程琅。
程琅简直懊悔啊!早知道是这么个烫手山芋,刚才就该能拖则拖的嘛!
威胁了程琅之后,沈淑娴又劝了慕容锦几句,然后去看慕容歌。
慕容歌从柳魏怀中缓缓回过神来,程琅带着威慑的声音便传入了她的耳中:“刚才这厅堂中发生了命案,为了方便查案,此刻任何人不得离开此厅堂半步。如有需要,本官会请各位提供清白自述,还望大家诚恳配合!”
“这怎么行啊,我家中还有要事呢!”
“就是啊!我儿媳妇马上就要生了,万一有个好歹,你们谁负责啊!”
“那女大夫不是说老夫人是被人毒死的吗,你们不去查下毒的人,把我们这些好心来贺喜的客人关起来算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程琅被逼到了墙角。
慕容歌非常想抬手揉额头,奈何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见状,柳魏就恶狠狠的瞪她:“别乱动!再乱动,我可不保证你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恙!”虽说得狠绝,不过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除了慕容歌之外没人听见。
沈淑娴安抚了慕容歌两句,然后去帮着程琅劝诫宾客去了。
慕容歌知道柳魏是吓她,就没放在心上,反而抓着柳魏的手着急道:“祖母…祖母还有救吗?”
柳魏顿了一下,紧接着摇头。
慕容歌的手僵硬起来,整个人又有晕过去的趋势。
这一幕恰好被沈淑娴看到,她故意拔高了声音:“娘娘,事情已经这样了,您不能再垮了啊!到底是谁
下的毒,我想知道,二少爷想知道,想必你也不会漠不关心吧?”
慕容歌短暂的失神,最终目光落在了柳魏脸上。
“柳大夫,娘娘的意思您明白吗?”沈淑娴瞥了柳魏一眼。
柳魏哪能不明白,沈淑娴是想让她说出嫌疑人的名字。
自己一直在老夫人身边,慕容歌想必也觉得她能有线索。
这本没什么要隐瞒的,柳魏开口便道:“刚才,慕容歌出去那会儿,有人给老夫人递了点心。”
“老夫人吃了?”沈淑娴皱眉。
柳魏点头:“吃了。”
“什么点心?谁送来的?”沈淑娴下意识问。
慕容歌想问的和沈淑娴差不多,见沈淑娴问了,她便没有再白费力气。
柳魏指了指不远处躲在角落,仿佛极度惊恐的一个人:“是她!送的是老夫人最喜欢吃的青梅果脯,老夫人近来食欲不好,我当时还鼓励她吃两颗,谁能想到…”
“那青梅果脯还有剩的吗?”沈淑娴眉头皱得更紧。
柳魏没有回答,反倒是看了桂嬷嬷一眼。
桂嬷嬷本来在抹泪,一听这话就反应过来,忙跑到旁边,端来了一叠青梅果脯:“就是这个!”不用慕容歌和沈淑娴说什么,柳魏已经拿起了果脯嗅了起来。
随后她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没错!这青梅有人用断肠草煮过了!”
“你是说,老夫人中的是断肠草的毒?”沈淑娴看向慕容歌,慕容歌和她对视一眼,然后看着柳魏。
柳魏解释道:“老夫人体虚肾亏,断肠草属热毒,冷热相冲,连半刻中都挨不过…”
慕容歌闭了闭眼。
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沈淑娴喊来了程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说了说。
程琅听完前因后果之后看了慕容筝的方向一眼:“这么说,已经证据确凿了?”
“程大人去拿人犯吧!不用去衙门了,就在
厅里当堂审理。”
慕容歌说这话时,脸上除了悲痛别无其他。
这是已经确信了一切,并放任不管了!
沈淑娴想过无数可能,却仍然惊讶于慕容歌的绝情。
她这是半点都不想遮掩啊!
如此一来,慕容复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亲生孙女毒杀亲生祖母,多令人心惊的事情?
“不用和公爹商量一下吗?”沈淑娴略有犹豫。
听到“公爹”这个称呼,慕容歌便往慕容复的方向瞥了一眼。
穿着枣红色长袍的慕容复,仿佛一个傻子一样呆坐在椅子上。
没有发怒,没有吼叫,就那么呆呆的坐着。
好似被吓傻了!
另外一边,慕容锦跌坐在老夫人身旁,压抑的哭声一阵一阵传来。
慕容歌沉默片刻,摇头:“不用!再怎么遮掩,也是他女儿干的好事!”
说得好像她不是慕容复的女儿一样。
不过慕容歌还真就没把自己当慕容复的女儿,这层父女关系,早就被她摒弃了。
要当堂办案,程琅明显十分为难。
他搓着手,既不敢拒绝又不敢张口答应。
开玩笑,这是谁的府邸?
慕容复可是正二品的内阁首辅,他不过一个顺天府府尹,怎么能在他的府邸胡作非为?万一这位首辅事后怪罪起来,他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慕容歌扫了一眼程琅,然后丢出了妃令。
“程大人,作为父母官,你要顾忌的,不是某个大人的面子,而是为死者伸冤,你明白吗?”慕容歌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简直比地狱的修罗还要让人觉得可怕。
沈淑娴想了想,最终还是把慕容歌的决定告诉了慕容锦。
慕容锦将悲伤暂时压制,和沈淑娴一起走了过来。
本以为慕容锦会劝一下慕容歌,谁知道他竟然顺着慕容歌的话对程琅冷冷的道:“程大人,如果我七妹
的令牌的还不够,那我这个新科状元的跪求呢?”
话一说完,他整个人跪了下去。
程琅被吓了一跳:“二少爷,本官可受不起你这一跪啊!”
程琅和慕容锦是同阶官员,互相见面,别说下跪,就是见礼都不用的。可是现在慕容锦却是实实在在的跪了下去,因为慕容锦要为老夫人伸冤,这个时候的他不是朝廷命官,而和任何一个请求伸冤的平民一样,跪请父母官伸张正义。
这是一个神圣的礼仪,程琅没有说不的权利。
因此程琅站直了身子,语音硬朗:“一定尽我所能。”
看完这一幕,沈淑娴才明白,老夫人对她夫君的意义,是任何亲人都无法比拟的。
既然两兄妹都毅然如此,她便没有理由阻拦了。
程琅立马派人抓了慕容筝,然后把慕容府的厅堂,设置成他的顺天府衙门。
“带犯人上来!”程琅拍着惊堂木道。
转瞬,慕容筝就让衙差粗鲁的丢在了堂上。
所有来参加婚宴的宾客皆站立两旁,惊恐又兴奋的看着这一幕。
都说顺天府审案难得一见,今儿他们可是要开开眼了。
“天哪!那…那是谁?”待看清堂上跪着的人的时候,大家都惊了。
站在前面的人回答:“你瞎了啊?那是犯人啊!”
“那…莫不是,莫不是慕容大人的庶女?”其中一人掩嘴惊呼。
大家这才认真看去,顿时众人就都震惊了。
甚至还有人扯了扯慕容复的衣袖:“慕容大人,您的女儿…毒杀了您的母亲吗?”
不等慕容复回答,下面的人就已经议论纷纷。
“这…孙女杀祖母,是多大的罪啊!”
“要被活活烧死吧?”
“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烧死她都是便宜她了!就该把她送到那种下三滥的地方去,让她尝一尝什么叫生不如死!连祖母都敢杀,简直是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