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无奈,慕容歌还是尾随墨公子上了敦亲王的船。敦亲王和恭亲王一样,都是有名的闲散王爷,只不过敦亲王更加会享受,美女美食,在他的船上皆随处可见,处处透着骄奢淫靡的气息。
每一届皇帝都几乎会做同一件事,那就是想方设法杀掉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兄弟,跟着赡养那些对自己无害的,似乎这样,就可以消解他们残害手足的罪恶一般。而这些留下来的王爷,也会如皇帝想的那样,游戏人间,放浪形骸,终身不问政事。
王权更迭,这样的事件周而复始。
只可惜,真心的放下的并不多,大多还是装的。
就好比眼前的这位敦亲王。
敦亲王招呼慕容歌等人坐下,和蔼的眸子不含一丝迫力:“本王不才,二位认识我,我却不知道二位姓谁名谁。”
言下之意,是要让慕容歌和墨公子自报家门。
慕容歌眼神闪了闪,墨公子微微一笑,朝她道:“墨扬调皮,你去看着点,别让他将王爷的东西玩坏了。”船上的新奇东西比较多,墨扬一上船,就这里扣扣那里摸摸,令人很是无奈。
敦亲王摸着下巴笑道:“公子也太见外了,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物罢了。”
慕容歌能够感觉到,敦亲王说话时,眼角的余光总是会若有似无的往她这边看来。她低下头,照着墨公子的话走开了。离开了敦亲王的视力范围,慕容歌总算觉得胸口的呼吸顺畅了很多。
墨公子自我揶揄道:“王爷不知道我很正常。我并非贵国人士,而是魂域国人,因仰慕贵国风采,所以不辞千里跑来游玩的。”说着,他便又指了指墨扬:“那边的小孩子,正是本人的义子。”
敦亲王点了点头,露齿轻笑:“哦,竟是如此
。本王早些日子听人说,魂域国有位将军来了本国,看样子应该就是阁下了。那么,那位,是阁下什么人呢?”刚才墨公子已经介绍过自己和墨扬,敦亲王问的,只能是剩下的慕容歌。
“她啊……”墨公子似是在定位慕容歌的身份,实际上却不动声色的观察敦亲王的神色:“她就是在下的一个朋友而已。因为和墨扬玩得来,所以有事没事就拉她出来帮我带带孩子。”
这自然而然的口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敦亲王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凝色,又很快恢复了闲淡的样子:“墨将军这般悠闲自在,当真是羡煞旁人。”
墨公子不在意的抿了一口茶:“哪里,比起王爷,我这点小小的自在连偷来的都称不上。”
“茶水凉了,可否让那位姑娘过来温上一温?”敦亲王故意道。
墨公子轻松婉拒:“她笨手笨脚的,比不上王爷的下人手脚伶俐,何必让她过来打扰我们的兴致?”
敦亲王却想,不过是热杯茶水,他都这般护着,怪不得他派去的人手怎么都近不了慕容歌的身呢。敦亲王当然知道慕容歌是谁,也清楚眼前带面具的墨公子是何等身份,他只是在试探,到底谁在明谁在暗。
眼下看来,似乎他们还不知道他就是年初掳人案的幕后操纵者。意识到这点,敦亲王笑得越发和善了。
他没有再揪着慕容歌不放,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这些年,魂域国的发展十分迅速,已经差不多可以和本国并驾齐驱了,墨将军作为魂域的守护者,应该很自豪吧?”虽然敦亲王不问世事,但像这样的格局常识还是知道的。
墨公子挑了挑眉,没有答话。
因为这话不好回答。眼下他可是在乾隆国境内。
敦亲王观他
神色,一时明了:“噢……本王不过是随口一问,墨将军千万别想岔了!”
有他这话,墨公子才轻描淡写的道:“王爷说笑了,乾隆国物饶丰盛,国泰民强,哪里是我们的边陲小国能比的。不过我既是魂域国人,自然也不会嫌弃自己国家。王爷想必也和我一样。”
“那是,那是……”敦亲王低头喝茶,掩去唇边的一抹尴尬。
姓墨的看起来年纪不大,心思却是十分滴水不漏,这让敦亲王感到莫名的棘手。难不成,就这样放过那女人了?她坏了他的计划,按理说必须死!
一边喝茶,敦亲王一边琢磨接下来的对策。墨公子不是多话的人,见对方沉默,他也闭口不言,只随意的吮着茶水,敦亲王品味不错,上好的茶入到口中,没有一点涩味,清香又甘甜。
不自觉的,墨公子就卷了卷舌头,将一片茶叶用舌头拨弄着。这个动作十分微小,不注意看的人绝对发现不了。但却让敦亲王无意中看见了。
敦亲王的身子猛的一震,好似看见了什么惊悚的事情。
这,这怎么可能?
敦亲王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墨公子,似乎要将墨公子脸上的面具盯出一个洞来,好窥探一下墨公子面具下的真实容貌。
墨公子察觉到他的异样,勾了勾嘴角:“王爷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清淡柔和,波澜不兴,半点没有那人的纯真和活泼,敦亲王霎时反应过来,苦笑了一下。
他这是想什么呢?小十六已经了无音讯那么多年,又被丢到了吃人不吐骨头的蛮荒,怎么可能还有幸存?
要知道,小十六去的时候,才只有六岁左右。半大的孩子,想要在蛮荒生存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
的事!
摇了摇头,敦亲王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晒然一笑:“墨将军刚才的小动作,让本王想到了一个故人,一时失态,墨将军不要介意。”
“小动作?故人?”墨公子咀嚼着这两个词,脸上的神情忽明忽暗,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敦亲王不作他想,只随意解释道:“是啊,一位故人。只可惜……唉,不提了,都已经不在那么多年了,对他来说,或许已经真正解脱了吧!”
死亡很可怕,但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解脱。小十六被先皇宠了那么多年,让他嫉妒成狂,先皇薨后,他不折手断夺得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十六的麻烦。他不杀小十六,而是将小十六丢到蛮荒自生自灭,他以为这件事瞒得很好,瞒过了文武百官,瞒过了天下百姓,可……自己还是知道了!
这桩事,每每一想起来,就会让敦亲王浑身战栗,发抖不止。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当今皇上的残暴和无情。所以,他才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大概是想到了一些不愿想起的过往,敦亲王的兴致一下子就散了,虽然依旧琢磨着慕容歌的事,但显然不如刚才那般急迫。况且,现在的慕容歌,也不是他想动就能随便动的。
墨公子看出敦亲王的心不在焉,刚好他也不愿和敦亲王虚与委蛇,便借机告辞,敦亲王没有挽留,目光在慕容歌身上缱绻了一下,一缕微光在里面若隐若现:“将军慢走,改日,再请将军到府上好生款待。”
“王爷费心了。”墨公子抱起墨扬,示意慕容歌跟上。
回到马车里,慕容歌才彻底的放松下来,这一放松,整个人都倚在了车厢上。
墨扬玩得累了,上车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沉沉睡了过去。墨公子将他放在
榻上睡好,又盖了薄被,这才起身,和慕容歌坐在了一起。慕容歌察觉墨公子的靠近,明明松懈下去的神经忽的又绷直起来。
“你怕我?”墨公子调侃一问。
“没有。”慕容歌抿着嘴道。
墨公子浅浅一笑,面具下,轮廓分明的下巴犹如曲线完美的雕塑:“那你离那么远做什么?”
慕容歌表情一顿,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一本正经道:“男女授受不亲,墨将军不知道么?”
“本将军有什么不知道的?”既然慕容歌要这么叫他,墨公子索性也将就了,一双深黑的眸子紧紧将慕容歌锁住,与生俱来的强者气息笼罩在两人之间:“你的秘密,还是不打算说?”
听到“秘密”两字,慕容歌的指尖不自觉轻颤了一下。
沉默让时间变得漫长,半响,慕容歌才抬起头道:“抱歉,还不能说。或许,不久的将来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她知道瞒不住他,可是她的心结,不是那么一时半会能解开的。
墨公子轻轻勾了勾唇:“不说那就不说吧。不过,敦亲王这个人,你还是少接触为妙。”
这个,就算是墨公子不说,慕容歌也明白。
所以,她点了点头,模样乖顺至极,仿佛一只听话的小狗。
墨公子没忍住,大手落到了慕容歌的发上:“丫头,你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不过,只要我在一天,就没人能欺负你,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什么都不用顾忌,知道吗?”
慕容歌猛的抬眼,闪闪发光的眸子和墨公子星辰般的黑瞳纠缠在一起,酝酿成无声的沉溺。他说他在一天?是代表他在世间存在一天,还是在乾隆国逗留一天?
慕容歌不敢随便下定论,可她心中,期待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