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弹指而过。
金銮大殿上,慕容锦出口成章,才气斐然,一篇策论观点明确,立意清晰且见解独到,将皇上说得龙心大悦。在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情况下,慕容锦以一匹黑马的态势稳夺状元之位,举城震惊。
唯有慕容歌淡定非常,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
慕容歌怎么会惊讶呢?那策论的题目正是她泄露给慕容锦的,还将上辈子那些文武百官、大家大儒的见解一同分享给了慕容锦,若如此他都还要失利,那可真就是豆腐渣脑袋了!
慕容锦一回府,第一件事不是去给老夫人磕头,反而惊慌失措又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慕容歌的君竹院。他拉着慕容歌的手臂,瞳仁之中泛着不可思议又震惊的色泽,急迫道:“七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銮殿上,他用尽浑身力气才压制住内心的汹涌澎湃,像倒豆子一样将慕容歌的话,以及老师的见解,还有他自己的想法全数倒了出来,因为私底下和老师探讨了无数次,所以他说得又快又准,连半点停顿也没有,直说得文武百官和皇上都连连点头,皇上更是将所有的满意和惊诧都写在了脸上。
他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大家艳羡和称赞的感觉,一时忘乎所以,直到皇上钦点他为“状元”,他这才猛的反应过来,顿时冷汗便湿透了衣襟。为什么策论题目会和慕容歌给他的一模一样?
他震惊、恐惧、忧虑,恨不得立马回府揪住慕容歌问个明白。
而现在,他正这样做着,可是依旧不能平复内心的狂乱,反而更加紧张,生怕慕容歌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科举舞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面对慕容锦的咄咄逼问,慕容歌显得十分淡然,不紧不慢的退开一步,笑着道:“小七听说二
哥被皇上钦点为新科状元,还没有恭贺二哥呢。”说着,便朝慕容锦福了一礼,算是贺喜。
慕容锦一颗心七上八下,急迫又恼怒的瞪着慕容歌。
慕容歌见他这般,笑得越发开怀,屏退了身边的人,又将慕容锦安抚坐下了,这才徐徐说道:“二哥,你慌什么?策论题目的事情,除了我便只有你恩师知情,难不成你觉得你恩师会出卖你?”
“恩师当然不会……”慕容锦的目光从未脱离过慕容歌,此刻更显得目光灼灼,幽暗深邃:“但是,七妹妹,你是从何处得到题目的?为什么考试之前你不与我说一声,我若知道,必不会……”
没等慕容锦说完,慕容歌便出声打断了:“必不会什么?必不会听吗?二哥,你信我,我绝没有害你之心。”慕容歌的视线一时变得有些游离,顿了顿,才道:“二哥,没有谁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想要成功,耍点手段是必须的。当年大哥能名列三甲,你以为就是他靠能力得来的吗?”
那是大夫人用了无数人情和财力换来的!
慕容锦不是怕别人说他不折手段,而是担忧事情泄露之后会引起乱子。因此,不免有些急怒:“七妹妹,事关生死,你如何能这样轻描淡写?你且告诉我,那试题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已经无法转圜了,我不过是想知道多一点,以后行事也能顾忌一二。”
慕容歌笑了笑:“二哥,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一开始就说透啊!你顾忌什么?你什么都不用顾忌,我保证除了你我、黎先生,世界上再无第三人知道!哪怕是黎先生问起来,你也大可用‘巧合’二字敷衍过去,历史上又不是没有押中题的情况出现,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慕容锦简直觉得自己要疯了
!押中题?这种情况确实有,但那只限于在乡试和会试中,而殿试的题目,是数十个国子监的老师花费月余的时间探讨出来的,一共十个题目作备选,直到殿试当天,才由皇上随即抽选一个,这便意味着,在开封之前,就是皇上也不知道具体会考哪一个!
想到这儿,慕容锦不禁下意识猜测,到底是谁如此神通广大,竟然能事先透出试题来?按说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难不成,真的只是巧合?或者是慕容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异能力?
她初初进府时,便说自己受菩萨点化,知晓天机。她还因此得到了父亲的宠爱,后来在祖母的寿宴上,慕容歌更是金口玉言,一语震动京城。再后来……一件件看似寻常但都透着不可思议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直到她成了女史,成了满京城人士口中如“花木兰穆桂英”一般的奇女子。
似乎是为眼前的情况找到了合适的解释,慕容锦一颗心稍稍安定,盯着慕容歌的眼,声色黯哑:“七妹妹,为了二哥,让你泄露天机了!”慕容锦是读书人,对鬼神之事知之甚少,自然也就充满了敬畏。
况且,眼前这情形,也容不得他考虑其它。
慕容歌一听这话,便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闻言,不由眉毛微挑,心想这样也好,免得她费口舌解释。她所知所晓,就是三天三夜也解释不了,更何况,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一切确实和鬼神脱不了干系。
要不然她都死了的人了,为什么又会重生?
慕容歌不看慕容锦,只盯着窗棂轻声回道:“二哥,七妹妹做这些,也不是全为了你。你该知晓,我们在这府里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她活着一天,我们就受难一天,因此,二哥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慕容歌就是这样,想干
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会遮掩。
她想要大夫人死,想要慕容华死,就直直白白的在他面前说出来,这需要强大的胆量,也是对他的一种肯定。慕容华心中震动,看着慕容歌的侧颜,只觉得世间女子,都不及她万一。
——
慕容锦一举高中,简直把老夫人乐坏了。慕容复原以为慕容锦顶多考个同进士,谁曾想慕容锦竟抱了个“状元”回家,连着三天,一张嘴就没合拢过。满朝上下,个个见了他都是笑脸相迎,好话连绵。
他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志得意满。
女儿被皇上封为女史,儿子是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铺天盖地的喜悦,让他暂时忘记了被锁在皓月轩日日对他怒骂不止的慕容华。
公示下来那日,慕容复当着全府宣布,要为慕容锦举办贺宴。新科状元的宴会,满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士都要来凑热闹的,更别说慕容复乃内阁首辅。如今的慕容府,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显贵也不过分。
宴请这日,才五更天,府上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慕容歌被下人来来往往的声音吵得醒了过来,青菱忙不迭进去服侍,看着坐在梳妆台前起了淡淡黑眼圈的慕容歌,一时气恼:“小姐,这老爷也真是的,以往那么不待见二公子,这次二公子高中了,看把他乐得,恨不得让全京城都知道新科状元是他儿子呢!”
慕容歌掩嘴一笑,顺手捏了把青菱的鼻子:“好啊,你这丫头,现在竟然连慕容复也敢随便编排了?你就不怕你说的话传到慕容复的耳朵里,到时候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哼,我才不怕。”青菱冷哼了一声道:“青菱说的是实话,大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在鄙夷老爷的前倨后恭呢!”
“哦,还有这样的事?”慕容歌笑了笑,娇俏的
脸上粉黛未施,却好似那刚迎风开放的桃花般,娇艳欲滴。
待青菱给她束好了发,穿戴整齐,慕容歌才道:“将青楤叫进来。”
这样的好日子,当然要越热闹越好。慕容歌不紧不慢的吃着燕窝粥,等待青楤的出现,大概是慕容歌放得太松了些,青楤近来越来越不加掩饰了,常常半天都见不到影子,这才五更天,她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不过,慕容歌猜想,大致和皓月轩里的那位有关吧。
一炷香之后,青楤才姗姗来迟,见到慕容歌,她本能的有点胆怯。毕竟慕容歌是主子,而她,只是一个丫鬟。慕容歌没有责骂青楤,甚至连半点不悦都没有显露出来,不动声色的继续喝粥。
见状,青楤的胆子大了不少,问道:“小姐,找奴婢有何事?”
慕容歌抬起眼瞥了青楤一眼,转而笑了:“哦,没什么事,就是起早了怪无聊的,叫你来说说话。”
“原来是这样。”青楤松了一口气。
慕容歌将喝了半碗的粥递给青菱:“没胃口,端出去吧。”青菱看了一眼青楤,没说什么,端着粥碗转身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慕容歌才轻声叹道:“唉!二哥现在是风光了,可怜了大哥,居然还被父亲关在院子里,寸步难行。今天府上设宴,京城半数以上的达官显贵都会过来,要是大哥能在这时候获得大家的赞誉,兴许父亲一高兴,便能免了对大哥的责罚。青楤,你说,是不是这样?”
青楤的脑袋瓜子迅速的转着,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慕容歌瞧了她一眼,嗓音更是温和:“只可惜父亲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能放大哥出来,唉,看来,大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慕容歌说话时,一直注意着青楤的表情,看着她不停转动的眼球,慕容歌觉得好笑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