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显然对自己的情况还很迷茫,视线在屋子里缓缓扫过,见大家都在,表情十分惊讶。
大伙儿一大早就在这儿站着了,慕容复没醒,谁敢说走?
只听慕容复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人醒了,老夫人的面色也好看了许多,僵着脸道:“还说呢!你自个儿中毒了都不知道,我们大家一听说你吐血晕倒了,人都快吓死了,这不,全靠季太医给你服了解毒药,你这才醒来!儿子,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慕容复在大夫人的帮忙下撑起了半边身子,倚着靠枕,惊异之色溢于言表:“什么?中毒?”他的眼睛自然而然的看向了许太医,季太医。
许太医惶惶都来不及,哪还敢说话,季太医思忖了一下,站了出来:“不错,慕容大人,您适才中了一定剂量的砒霜,不过没有大碍,已经喝了解毒药了。”
知道毒已经解了,慕容复松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就气得脸色发紫,破口大骂:“怎么回事?好好的哪来的砒霜,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毒害于我?”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就都落到了慕容歌身上。因为之前她说过她知道,不仅知道,还信誓旦旦的指证许太医,说许太医就是害慕容复和张姨娘的凶手。
终于到了,慕容歌心中笑了起来,许太医,大夫人,你们的报应来了!
慕容歌不急不缓的站到慕容复面前:“父亲,是这样的,昨日姨娘也像您今日这般吐了血,我便请了许太医上门,可许太医说姨娘毒素侵入五脏六腑,需要用砒霜以毒攻毒,我一个小女子哪懂那么多,心想只要能救姨娘,让我做什么都愿意,便答应了下来。今儿一早,许太医就带着砒霜来制药了,谁知姨娘刚喝下药,就又吐血了,而且您也……”
慕容歌刚说到这儿,外面就传来青菱急不可耐的声音:“小姐,小姐,您快来看
看啊,姨娘快不行了!”门口的丫鬟拦也拦不住,喊声一停,就见青菱背着半死不活的张氏闯进了屋子,张氏嘴唇青紫,和刚才慕容复一般无二。
慕容歌一下子就朝张氏扑了过去:“娘,娘,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屋子里的众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大夫人,两只眼睛像淬了毒的毒蛇死死的盯着张氏,居然没死,闹了这么大半天居然还活着!
简直废物!许太医这个不中用的老家伙!
但是此刻她又有点庆幸张氏没死,万一死了,加上慕容复这一遭,慕容复势必要查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指不定就查到她身上来了,想到这儿,大夫人浑身都是冷汗。
还是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大喊:“季太医,来都来了,顺便给张姨娘也诊治诊治!顺便,也看看我孙女说的属实不属实,张姨娘是否是因为砒霜才如此这般的!”
许太医哪里想到,事情居然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张姨娘是吃了砒霜不假,但是只要季太医一上手,就会发现端倪的,张氏的病,根本不需要用什么砒霜,而且她之前的毒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之所以久拖不好,还越发严重,完全是因为吃了过量的雄黄。
眼看着季太医将手搭在了张氏的脉搏上,许太医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如他所想的那样,季太医根本没有顾念什么同门情谊,他本就是个刚正不阿、顽固不化的人,诊到什么,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许太医听着垂下了头。
季太医面色沉重的说道:“慕容大人,府上姨娘也同您一样中了毒,并不是所谓的以毒攻毒,今日算姨娘运气好,否则的话,这会儿早见阎王了!”
是啊,姨娘运气好,那他呢?
也该叹一句运气好吗!
岂有此理!慕容复双目圆睁,愤怒的看着许太医:“许太医,我慕容复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害我?”
许太医两只腿瞬
间就软了,拱着手讪笑道:“慕容大人,您听我解释,我绝没有要害您的意思,误会,这就是个误会……是我诊错脉了!”
慕容歌轻笑了一声:“许太医可真会推卸责任啊,堂堂内阁首辅的人命,就您一句诊错脉就完了吗?再说我娘,初到京都人生地不熟的,许太医怎么就算计上了?难不成,害了我娘和父亲,许太医能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一字字,一句句,都将许太医往火坑里推。
大伙儿也听出了慕容歌的意思,太医院的人是不可能和慕容复张氏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受人指使,而纵观整个慕容复,最恨张氏的然便是——大夫人!
一瞬间,所有惊讶的怀疑的视线如潮水落到了大夫人的脸面上,大夫人心头紧张不已,张口就辩驳:“老爷,您别听慕容歌瞎说,哪有什么算计,不过就是许太医一时疏忽,好在张姨娘也没什么大碍,她……”
慕容歌嗤笑着抢过话道:“听母亲这意思,父亲也是活该的吗?父亲如何会中砒霜的?许太医亲手煎的药,我的丫鬟就在外等着,不是他下的又会是谁?”
这话一出,许太医才猛的想起来,事前煎药的时候他因为尿急去过一趟茅厕,肯定是那时候,丫鬟将砒霜偷了出去,放了一部分到慕容复的饮食里。
怪不得这么巧呢,慕容歌这招也太狠了!为了陷害他,可是连亲生父亲都敢下手啊!
许太医大概忘了,慕容歌这不是陷害他,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谁让他受命于大夫人,为了钱财谋害张氏的。只允许别人受他们戕害,不允许别人反抗,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
慕容复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他已经看出来许太医是受了别人指使,利用行医之便毒害张氏,而背后指使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发妻戚氏。人都是这样的,若是这事不涉及到自己,慕容复恐怕还不会这
般怀疑,但只要一想到今日他差点就被毒死了,心头的愤怒和恐惧就压制不住,不管他中毒是不是在戚氏的算计之中,这根刺是永远的扎在他心里了。
慕容复冷冷的看了戚氏一眼,那眼神,复杂又凉薄,看得戚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戚氏咬了咬嘴唇,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老爷,老爷,您可别胡乱听信谣言啊,我跟这件事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算如何不待见张姨娘,也绝不敢对老爷起什么不良心思啊!我是老爷的妻,命都是老爷的,老爷若是出事于我而言没有半分好处,我怎么会害老爷呢!”
慕容歌淡淡一笑:“母亲确实不会害父亲,母亲要害的是我啊!一旦姨娘以毒攻毒不奏效死了,父亲又因为姨娘而受累,我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势必也会被父亲牵连吧?到时候,我们这两个碍您眼的人可不就彻底从您眼前消失了?”
此刻,大夫人恨不得天上赶紧掉下个雷来将慕容歌劈死才好!
老夫人猛的一敲桌面,咬牙切齿:“混账!简直是混账啊!许太医,作为医者,你居然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今天,你要么说出幕后指使,要么自裁谢罪,你看着办吧!”
以往老夫人还没有让堂堂太医赴死的底气,但她如今可是一品诰命夫人,许太医胆敢谋害当今三品大员,不管是到陛下跟前也好,还是到刑部也罢,都逃不脱一个死字!
不过慕容歌却从中听出了老夫人有维护戚氏的意思,慕容歌心里清楚,这是因为戚氏有个显赫母族的关系,慕容复官职再高,也大不过戚国公。
不管戚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都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处置她的。
慕容复恍然大悟,但心中的怒气却并未因此平息,反而更加肆虐,当着季太医的面,就道:“许太医,既然你不说,那就回去等着刑部的传唤吧!”
许太医知道自己已经大势已去,也不敢当
众揭发戚氏,所以垂下了头默认,只希望戚氏看在他识时务的面子上帮他打点一二,只要戚国公肯出手,从刑部偷出一个人也不是难事。
这是事先就说好的,戚氏有能力做这种事,自然也有能力摘出自己,毕竟她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了!不会像慕容熙那样被人轻易抓到把柄!
不过,许太医不说,不代表慕容复和老夫人就傻傻的信了。
等许太医和季太医离去,慕容复就瞪着戚氏,怒不可揭:“你给我跪下!”
慕容熙从来没有见过慕容复发这么大火,更何况这火还是对着戚氏发的,在她的认知里,慕容复对戚氏一直都是体贴温柔,尊重敬重的,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切,都是慕容歌挑拨离间造成的!
戚氏跪在地上,慕容熙立马扑了过去,眼泪一颗一颗掉落在她珍珠镶嵌的鞋面上,哭得梨花带雨:“父亲,您怎么能这么对母亲,母亲什么都没做,都是慕容歌见不得母亲好,故意诬陷!”
到底是不是诬陷,屋子里七八个人都各有想法,不过总的来说,这个时候除了慕容熙这个亲生的女儿,其他人是怎么也不会上赶着为戚氏求情的。
慕容复额头青筋直冒:“都别在我面前杵着,给我下去!”这是要发火的前奏啊,老夫人瞥了眼跪着的戚氏,便带着大家出了屋子,打发大家各回各的院子。戚氏最后还是被留了下来。
慕容复最后和戚氏说了什么慕容歌不知道,但是接下来的几天,戚氏都没有露面,仿佛被圈在了院子里不准出来。想来,是让慕容复软禁了。
能在解除张氏危机的情况下得到这种结果,慕容歌已经挺满意了,毕竟大夫人树大根深,不是一朝一夕能搬倒的。
张氏的病换了季太医来治疗,季太医同时也给慕容复调养,这样一来,慕容歌也不怕大夫人再动什么手脚,除非她想彻底失去慕容复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