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毒攻毒?”慕容歌蹙了蹙眉。
许太医没发现慕容歌的异样,只继续往下说:“七小姐可知道砒霜?”
慕容歌顺着他的话道:“当然知道,不仅知道砒霜,还知道砒霜可以入药。”
许太医暗想竟然连解释都不用了,点点头露出赞赏的神色:“对对,七小姐不愧是慕容府的千金,学识渊博,这砒霜,就是为姨娘以毒攻毒的好药。但是老夫不得不将可能发生的危险告知七小姐,砒霜入药是件极为凶险的事,运气好姨娘得救,运气不好,可能会更一步加快姨娘的病症,七小姐要考虑清楚。”
许太医索性背起了药箱:“考虑好了,再派人来寻我为姨娘开药吧!”
许太医不怕慕容歌不找他,因为他可是太医啊,在世人眼中,太医就是救命菩萨的代名词。
说完,就抬脚离开,并没有要逼迫慕容歌的意思。
他当然不可能用逼的,万一被查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只有让慕容歌心甘情愿用砒霜,到时候砒霜和他之前给张氏服用的药性叠加,加重砒霜的毒性,短短半日就能要了张氏的命。
这样,既不辜负慕容夫人对他的期望,慕容大人问起来的时候,也只会责怪七小姐不知深浅,关他什么事?
慕容歌看着许太医深一脚浅一脚远去的背影,就觉得心里毛毛落落的,不对劲。加上之前对许太医的狐疑,慕容歌就越发觉得这里头有猫腻。
于是乎,她喊来青菱,压低声音跟青菱耳语了几句。
青菱神色郑重,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就按照慕容歌说的去做了。
青菱足足有一个时辰才回来。
走到院子里脚步声还正常,关上门就立马露出一脸惊骇。
慕容歌放下正在看的书,起身问:“那许太医在搞什么名堂?”
青菱一下朝慕容歌扑了过去,泪眼婆娑:“小姐,她们,她们要害姨娘!”
她们是谁?
慕容歌只需在心间稍稍盘旋,就有了定论:“你说的是大夫人?”
青菱带着哭腔点头:“是!就是她们!”
比起慕容歌的意料之中,青菱则是怨恨愤慨:“小姐让我悄悄尾随在许太医身后,我就小心翼翼的跟着,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他发现了,不过那许太医自己做贼心虚,走得很急根本不知道我在后面,等出了慕容府,就发现大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等在门口,表面上说是给大夫人拿治头疼的药丸,我心里就想,这些人好奇怪,要药丸为什么不在府里要?偏要等许太医走了才鬼鬼祟祟的要,而且两个人故意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了一番,我就更加狐疑了,等亲眼看着许太医乘马车走了之后,我又跟在那丫鬟的后面,最后就听见她和柳嬷嬷的对话了!”
“她们说什么?”慕容歌挑了半边眉毛。
但其实不用追问,她也差不多能猜到戚氏的手笔。
左不过又是买通太医下毒,大户人家的阴私里,这种事屡见不鲜。
青菱抹了一把眼泪,抽抽鼻子忍不住为姨娘心疼:“具体的也没听明白,反正姨娘绝对不能吃那劳什子砒霜,吃了必死无疑!小姐,咱们去老爷面前揭发大夫人她们吧,然后给姨娘换大夫!”
揭发?
要人证没有人证要物证没有物证,慕容复不会信的。
不仅不会信,还极有可能被大夫人反咬一口,告她们诬陷!
到时候不仅惩罚不了戚氏,还只会打草惊蛇,且惹一身骚。
慕容歌按捺住心头的戾气,安抚青菱:“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青菱又是焦心又是着急:“小姐,姨娘就快不行了,也不知道许太医是不
是背着我们已经给姨娘吃了砒霜,万一……”
慕容歌站在屋里来回踱步,猛的一回头:“青菱,你赶紧把姨娘吃过的药渣悄悄拿去当归院,想方设法找罗姨娘给看看,她是医女,又常年研究草药,必然能看出这药里有什么问题!”
经过上一次老夫人的事后,慕容歌就一直没断了和当归院的联系。
如今这种情况,明目张胆换太医肯定会让戚氏生疑,也只能先这样试试了。
罗姨娘是医女的事府上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青菱从来不会质疑慕容歌说的话,别说医女,就是说罗姨娘是神仙下凡,青菱也会欢天喜地的去求的。
天色渐渐黑下来,整个慕容府被一层乌云笼罩着。
快到亥时了,青菱才摸着黑从当归院回来。
她一进门就将在当归院发生的事如倒豆子一般说得又快又急:“小姐,罗姨娘本来不肯见我,是六小姐苦苦哀求,她才勉为其难帮忙看了一眼我们带去的药渣,不过罗姨娘说药本身是没问题的,就是里面有一味叫雄黄的,不对症!”
“只是不对症?”
慕容歌几乎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就猛的打了个激灵。
雄黄,大量的雄黄,岂止是不对症,就是毒啊!
雄黄里含有大量的坤,加热之后能迅速转化成砒霜,姨娘突然病症加重,咳嗽吐血,大概已经过了毒气。
而许太医提议再用砒霜以毒攻毒,本就已经中了砒霜毒了,再加量,姨娘不被毒死才怪。
原来许太医打的是这个算盘啊!
弄明白了许太医的目的,慕容歌反而不慌了,拍了拍青菱的肩膀:“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明日你再去请许太医,就说我同意用砒霜了!”
青菱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小姐!你怎么……”
慕容歌截断了她的话,信
誓旦旦:“相信我,青菱,我绝不会让姨娘有事的。”
许太医没想到慕容歌这么快就决定了,暗说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听到这种事最应该手足无措才对,但不管是当时也好,还是现在也罢,许太医都觉得慕容歌有点镇静得过头了,仿佛见惯了生死的老人一般透着老练与果决。
许太医不自觉抹了把额头:“七小姐,砒霜剧毒无比,因此这剂药必须由老夫亲自煎熬,唯恐别人弄错了分量,反倒害了张姨娘!”
没想到这老头还挺谨慎的,慕容歌冷笑了一下,装作感激涕零:“那劳烦许太医了,只是我院子里的小厨房前几日大雨漏水了,还没收拾好,许太医可能得跑一趟大厨房煎药了。”
许太医暗想这再好不过,大厨房人多,到时候也可以为他做证。
见他点头,慕容歌便吩咐青菱带他过去,在许太医来之前慕容歌已经吩咐青菱该怎么做了,青菱对慕容歌微不可见的点点头,便转身出了门。
大约半个多时辰,许太医煎好药回来了,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青菱,两个人都没停脚步,径直走到了张氏床前,许太医面不改色的说:“七小姐,药得趁热喝效果才好。”
慕容歌不着痕迹瞥了眼青菱,青菱眨了眨眼睛,慕容歌心中有了数,便道:“是,青菱,快伺候姨娘喝药。”说完,又如沐春风的看着许太医:“许太医真是麻烦你了,连煎药这么一件小事都要您亲力亲为的,我真是过意不去。”
许太医两只眼睛如同黏在药碗上一样,压根没有注意慕容歌,因此,慕容歌的话说完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忙摆手:“七小姐哪里的话,身为太医,这些本就是老朽分内的事。”
两句话的功夫,张氏已经将一碗黑漆漆的药
汁喝光,疲惫的靠在迎枕上喘息。
青菱端了药碗立在一旁,慕容歌尽管静静等着,一双眼睛掩饰不住的焦急,许太医看着,心中讥笑一声,面上却比慕容歌还要担忧一般。
他来回踱步:“七小姐,万一这以毒攻毒的法子不奏效,那老朽我可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慕容歌淡淡瞥他一眼,轻声说:“许太医说的哪里话,您妙手回春,自然是有把握才如此做的。”然而慕容歌的话才落下,就见张氏浑身发抖,嘴吐白沫,胸口剧烈的起伏,跟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喷在许太医的前襟上。
许太医吓得脸色发白,却还得洋装镇定:“不好了不好了,七小姐,怕是失败了!”
失败,就意味着回天乏术,慕容歌一张脸如许太医料想的那般变得惨白。
这下,该知道自己鲁莽了吧?
就在这时,巧妍跑了进来,惊呼道:“七小姐,不好了,老爷那边出事了!”
慕容歌勾了勾唇,一边扶张氏一边急问:“什么事?姨娘这也不好了,我正好要去见父亲,你快说说清楚?”
巧妍的脸上一片焦急之色:“说是……说是突然就吐血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现在老夫人,夫人还有几位小姐都过去瞧了,七小姐,我们也赶快去看看吧!”
“好端端怎么会吐血?”慕容歌一时顾不得许多,忙将许太医往外面推,看起来就是担忧过头了,以至于连亲母都顾不上,慌慌张张的道:“许太医,快,您可要救救我父亲啊!”
说完,也不等许太医表态,就径直让巧妍将许太医拽走了。
慕容歌自己则是留了下来,探了探张氏的鼻息,虽然虚弱但并没有断了气息,刚才那一口血,不过是为了诓骗许太医故意演的,现在,该到她上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