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离开地窖,风雪已经停下了,一抹浅蓝色的身影立在地窖外,负手而立,背影透出几分寂寥,依旧傲然如松。
“玉公子,莲的事就谢谢你了。”厉王极少对人如此客气尊重,而眼前这位容貌阴柔的男子,只是朝他微微点头。
“在下记得,王爷派人寻到在下时,曾许诺无论在下要求什么,王爷都会答应。”玉公子微微偏头,神色淡漠,望着厉王,“不知道王爷所说,如今可否兑现?”
厉王点点头,眸中闪过惊讶,“公子当时说一时间想不出想要什么,等日后想到了再告诉本王。本王承诺,只要与莲无关,公子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答应。”
这般狂妄霸道的承诺,大概也只有厉王能作出了。
见他如此说话,玉公子倒是笑了笑,“在下要的东西,恰是厉王拥有的。”
“哦?公子请说。”厉王微微抬手,神色认真。
“在下要的,是厉王手中的一个小婴儿,乃是靖国墨将军之女。”玉公子眯起眼,笑容浅薄,在冰天雪地里越发地清冷。
厉王眸色一顿,颇有深意,“玉公子,认识墨将军?”
“几面之缘而
已。”
“那公子如何得知墨将军的女儿在本王手中?”
玉公子无视厉王浑身散发的寒意,悠然一笑,“王爷不必担忧,在下对靖国和西宁之间的事没有兴趣,不过是同墨王妃有几分交情,又恰巧得知其嫒被王爷带来西宁做客,说起来那小家伙尚未足月就离开娘的身边,着实让人心疼。不知道王爷是否愿意遵守承诺,让在下做这个顺水人情?”
厉王仔细地观察玉公子的神情,全然的坦荡,没有半分掩饰。
实际上,害得清颜早产甚至掳走她的女儿,并非他的本意,他不过是作壁上观,任由离和陆霓裳联手将清颜置之死地而已。他要的是西宁大乱,从他放出自己意外身亡的消息开始,便策划起了清扫异己的计划,刻意让六皇子的人跟随常莲一同对战靖国,只是他没想到那人竟然为了保命出卖常莲,害她落入靖军手中。
原本他并不担心常莲的安危,墨将军胸襟广阔,做人光明磊落,就算俘虏了敌方将领也绝不会动用私刑,更何况西宁已有求和之心,他更不会对常莲动手。
然而,他防备了靖军却没有防备西宁
的人,六皇子担心常莲成了他的助力,竟然设计让人混进靖军对常莲用刑,还让那些下流的人玷污了她,常莲素来骄傲,再严酷的刑罚都不会让她开口求饶,然而如今她却自杀,他可以想象她是受了多大的羞辱才会轻生。
他未曾料到自己竟然会成了常莲的催命符,因为他与常莲的接近为她引来了杀身之祸。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王爷如今呆在雪山,是为了等西宁朝廷闹得不可收拾再回去收拾残局,只是在下十分好奇,王爷明明是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为什么王爷却要迂回地去争夺这个位置。”玉公子定睛望着厉王,他是个有手段的人,只是有时候他行事太过诡异,让人捉摸不透,厉王在西宁朝廷有一些势力,在机上皇后娘家的势力,他坐上太子之位几乎是肯定的,但是他却没有回去。
厉王只是摇了摇头,“本王确实要那个太子之位,不过本王不想登上了太子之位之后还要一心二用地对付朝廷中的异己,趁此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不是很好么?”
然而真正的原因是,当初鞭策他登上帝位的理由,
已经不存在了。
常莲不在,他纵使拥有了那个帝位,又有何用?
“王爷所言甚是。”玉耸耸肩,对这些不甚在意,思绪却是飘得老远。
“既然本王曾许诺于公子,便绝不会失信于人,公子下山之后自然能会有人将小郡主交给公子。”厉王勾起唇角,浅笑浮起,“真没想到,西宁的神算玉公子竟然会认识靖国的墨王妃。”
玉公子拨弄着袖口,状似随意地回应道,“既然王爷如此守信,那么在下便送王爷一个忠告。”
“哦?听闻玉公子送人忠告,可是要付出同等代价的。”厉王双眼一眯,意有所指,眼前这位神算玉公子神出鬼没,虽然在雪山有个屋子却极少回来,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但是人人都知道他神算之精准,往往一句话便能切中要害,久而久之变成了江湖闻名的神算子,只可惜他不喜抛头露面,想要找他比登天还难。
“王爷将小郡主给在下,已经是天大的代价了。”玉公子温润一笑,让人立刻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他定定地望着厉王,“王爷心中怨念极深,然,此般决绝之念伤人伤己,王爷若
是执意如此,恐怕结果会让王爷失望,也会让王爷在意之人失望。”
“谢谢公子的忠告。”不过,他早就没了退路了,亦或者该说他早就不愿给自己退路了。
没有莲的厉王,不过是一缕无心的游魂罢了。
看着厉王的背影,玉公子微微叹息,他已然深陷泥潭,怕是再也无法抽身了。
只是玉公子所不知道的是,当厉王再遇年少时倾心的女时,心中曾起怜爱之意,然而那人却将他好不容易浮起的信任磨灭了,也让他明白了,这世上只有一个常莲会毫无条件地信他帮他,也只有常莲会如此执着地拒绝他,也唯有她能将他的整颗心占满。
摇了摇头,玉公子施展起了轻功,往山下飞去,他答应厉王的事已经为他做到,常莲的尸身会永远地保留下来,只不过却永远都不会醒过来,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般多情又无情的厉王…
他对她许下了一世的诺言,最后却只能守着那不变的容颜,一守千年。
爱无言,情无声,泪湿双眼,流满心间。
这般深沉而无望的爱,要守护一辈子,该是一件多辛苦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