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南街深处,有一栋不大的宅子,被茂密的兰心竹包围着,在繁华的京城里显得别具一格,十分幽静。
院子里,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男子一身暗灰,女子一袭红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面前的棋盘,黑子围攻,白子突击,双方互不相让,险象环生。
“你为什么对墨北晟的事这么热衷?是因为夜歌?”男子执起黑子,扫了一眼大局,稍有几分犹豫,迟迟没有落子。
“怎么,堂堂大将军要输给我了么?”女子娇笑几声,眉眼中颇有几分风情。
“输给你?你开什么玩笑。”男子冷哼一声,果断地将黑子朝着反方向落下,见到对面女子眼底闪过惊讶,不由得加深了笑容,他怎么会输给她呢?
女子微微翘起兰花指,动作轻柔地放下一枚白子,语气轻快,“淳于封,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那个珺瑶公主什么来头?”
“姬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对墨北晟的事这么热衷?还有,你让我不要动颜夫人,为什么?”淳于封眯起眼,注视着对面的女子,然后她的唇边凝着浅笑,却是半分情绪都不显露。
真是个难得的对手,淳于封极少对人有这样的评价,而姬羽,则是他所认识的女子中最出色的,锋芒毕露地如一柄削
铁如泥的宝剑,仿佛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却又不是盲目的自信。
她不像寻常女子那般矜持羞涩,她总是骄傲如一孔雀般,从不介意旁人的目光,不论是不屑还是嫉妒她都不在乎,肆意地挥洒着她的意气风发,她是个真正潇洒自由的女子。
所以,才让他始终无法忘记,和这样的女子相爱过,又怎么可能还会爱上旁人?
“淳于封,我很好奇,如果有一天你的皇兄调转枪头来对付你…”姬羽似笑非笑地问道,却被对面的男子打断,“不可能。”
哦?这样肯定么?姬羽的笑容更深了,耸了耸肩,状似随意,“干嘛这么认真,我就是随便说说嘛。”
“姬羽,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淳于封习惯了掌控,而姬羽是唯一一个他觉得永远无法掌控的女子,他皱紧了眉头,敏锐的嗅觉让他感觉会有事情发生。
“淳于封,如果靖国大乱,你会怎么样?”姬羽的问题明明大逆不道,她却一脸随意,仿佛这个国家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然而,淳于封却因为她的问题而拧紧了眉头,神色微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若是靖国大乱,西淳必定会趁虚而入,他的皇兄淳于凌,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只是,为什么靖国会大乱
?
淳于封的眼中闪过了思索,定定地望着姬羽,总觉得她在计划些什么,可是他却想不明白靖国大乱于她有什么好处,瑾楼之所以能强大,不仅因为它的财力,也因为它背后那模糊的势力,兴许那模糊的势力中就有官府的势力,若是靖国大乱,瑾楼还能如现在这般安然无恙么?
“我没有想说什么,我只是在告诉你,不要妄图染指靖国,若是淳于凌有这样的想法,你也最好把他的想法掐灭,否则…”姬羽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她从来都不是危言耸听的人,更不会说毫无根据的话,她只是在提醒淳于封,就算靖国会有短暂的大乱,也绝对不会给人以趁虚而入的机会。
淳于封的眸中疑惑更甚,他从不认为靖国会出现大乱,上官泽和三王之间兴许会有一些间隙,但是这些并不会影响到靖国的朝政,除非…
“难道你们…”淳于封眸中精光一闪,若他是上官泽,三王之中最有威胁的必定是墨北晟,对他必然最为防备,可是…
“你不要想太多,我们从没想过谋反。”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可怕的词语,从姬羽的口中说出,就仿佛在谈论天气那般随意。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淳于封冷下了脸,突然觉得自己这趟靖国或
许来错了,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牵涉在靖国的内乱之中,他沉吟一声,“你和夜歌,在计划什么?”
姬羽但笑不语,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棋盘之上,过了良久才突然回答,“只是不喜欢你那个皇妹罢了。”
“珺瑶么?”淳于封挑眉,不予置否,毕竟是他的皇妹,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不过他也不喜欢这个过于柔弱温和的皇妹。
事实上,这个皇妹也是前阵子突然被接进宫里来的,他知道淳于凌有意和靖国和亲,然而西淳皇族只有一个公主,他们那个唯一的皇妹异常任性骄纵,还要与人私奔,若非淳于凌极力阻止,恐怕西淳皇族的丑闻就要传遍天下了。
太后让人送来一个柔美的女子到淳于凌的面前,告诉他这是他的皇妹,也是西淳的公主,只是从前和太后分开,一直都被寄养在别人家里,淳于凌很快便接受了这个皇妹,他甚至没有对这个皇妹的来历多作调查,只是知道她确实生活在一个平静的小镇上,被一对夫妻收养,他只是需要一个和亲的公主而已,至于那个人是谁,其实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淳于封在这一路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公主十分照顾,照顾之余自然也在观察她,她的温柔并不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反
而像是后天养成的,又或者该说这像她的面具,她的眼中面上满是温和谦逊,然而眼底却藏着一份冰冷。
这是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人所特有的敏锐,她的身上藏有戾气,只一眼便无所遁形,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答应淳于凌送珺瑶公主来靖国的原因,他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公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淳于凌也不是一定要和亲的吧?”姬羽随口问道,“用这种方法绑住两个人…”
“这是身为皇族的命运。”即使知道这是一种牺牲,作为皇室中人依然责无旁贷,他们有他们的责任,他们锦衣玉食得长大,自然要付出代价,这是他们的宿命,无可抵抗,无法避免。
姬羽耸肩,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些所谓的宿命,她只相信自己,被别人掌控人生的人,都是可悲的。
就在这时,淳于封的暗卫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又指了指院外站着的人影,之后便恭敬地退下。
“怎么了?”姬羽敏感地感觉到淳于封的表情僵硬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烦躁,她颇有兴味地挑眉,淳于封这个人阴沉自制,能让他反常的事情,可真是让人有兴趣呢。
只见淳于封指了指院外,声音森冷,“那个公主…果然是个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