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和从前一样,淡淡的神色,轻抿着唇,清雅贵气,即使手执长剑,剑尖淌血,依然宛若书生,半点不沾血腥。
清颜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十分内敛的人,看人的神色总是淡淡地透着疏离,高高在上,仿若天神。兴许是因为从小便是受尽宠爱的皇子,是所有人讨好谄媚的对象,他习惯同人保持距离,也习惯隐藏情绪想法,将自己藏在清高傲气的背后,看尽世人的丑态,而他,却始终唇角轻扬,似笑非笑。
他将心藏得很深,所以当他和他的兄长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的时候,那个女子半点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情意,而等那女子同他的兄长相恋时他才猛然惊觉,原来有时候,内敛的人总是更难得到幸福。
一记刺眼的剑光打断了清颜的思绪,她猛然回神,低叫一声,“澈,小心。”
而那个一只手搂着她的男子,却只是嘴角微微翘起,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看着对方的眼神像在看着一只蝼蚁,手中长剑陡然转向,刺入来者的胸口,一剑毙命。
“没事。”淡淡的口吻,半点都无身处险境的自觉,仿佛面前的这些绝顶杀手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
另一边应敌的公瑾赐,因为有人照顾清颜,让他轻松不少
,没多久就解决了围着他的杀手,只是当他触及上官澈时,眼底的幽光微微一闪,划过一丝冷光。
公瑾赐素来自诩武艺高强,却没想到文弱书生般的上官澈,身手居然如此上乘,恐怕就算是瑾楼第一高手楚殇,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他握紧长剑,心思流转,他是文官,却有这样的身手,公瑾赐心底流过一丝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不自量力。”踢倒最后一人,上官澈终于垂下了长剑,只是目光在触及剑上的殷红时不着痕迹地微微蹙眉,他素来不爱沾血。
已然安全,清颜才从上官澈的怀里退了出来,朝着他福了福身以示感谢,走到公瑾赐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没受伤吧?”
“没事。”简洁有力的回答,如果能忽略他手臂上的伤口,确实是没什么大碍。
“先上马车吧,这里不安全。”远远看到几个侍卫骑着马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三人立刻上了马车,马夫驾着马车掉头就跑,上官澈确实没有说错,如今他们势单力薄,没有必要留下来查看对方的身份,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
清颜就着马车里的药箱,为公瑾赐简单地包扎伤口,随后便问上官澈怎么会突然出现?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他的武功精进地如此厉害,她记得他的武功确实极好,但是也不像现在这般上乘,仅仅两年的时间武功就这样突飞猛进,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之前在阳城处理灾情,事情处理完了就到南边的临安城,封地的藩王不太平,过来看看。”上官澈说得极为隐晦,但是清颜和公瑾赐都听明白了。
先帝驾崩,留下遗诏让太子继位,但是几位藩王却觉得太子年轻,又没有军功在身,要求回京辅政。他们几人都是先帝的兄弟,先帝赐了封地之后便被谴去了封地,非召不得入京,先帝出殡,几位藩王匆匆回京吊唁,身后却带着大队人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上即位,不同意藩王回京辅政,说自己不能违背先帝立下的规矩,几位藩王恼羞成怒,意欲逼宫,若非墨北晟的兵马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之后虽然各位藩王回到封地,却并不安分,时刻关注着京城的情况。而这一次,便是临安城的藩王闹出了事情,皇上下旨让澈亲王立刻前往了解调查,务必安抚民众。
“听说你被香阁的人带走了,没事吧?”上官澈看着清颜,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没什么事,幸亏公瑾公子
出手相助,妾身才逃了出来。”算起来,现在这个时辰夏侯逸应该已经知道她逃跑的消息了吧?不知道那个暴虐的家伙会不会迁怒锦葵和紫茉,还真是有点担心。
“我们先去临安城住一晚,明日一早就回京城。”上官澈想了想,看向公瑾赐,“公瑾公子同我们一起么?”
公瑾赐微微皱眉,他确实想和他们一起进京,看看墨北晟那家伙被皇帝打压有没有恼怒,不过想想也知道那家伙一定淡定自若,说不定还很高兴突然轻松了下来呢。
“公瑾公子若是有事,妾身也不挽留。”清颜倒不是过河拆桥,她隐隐觉得京城如今多事之秋,公瑾赐这个北国皇子还是不要搀和的好,就是不知道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会不会跑去京城闹腾了。
“也好,我答应了墨会把你救出来,如今有澈陪你回京,我也放心。明日你们回京,我回北国。”公瑾赐想了想,又对清颜说道,“这次回京,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我收到消息,最近京城十分不平静,你不要惹事。”公瑾赐很少这样婆婆妈妈的关心人,不过他就是看到清颜便忍不住提醒她,他能感觉得到她是一个毫无理由毫无章法,只要想要就一定会尽力的人。
但是有些
事,并不用太尽力。
而上官澈则偏着头闭目养神,心底却暗暗疑惑,刚才那一声‘澈’他听得十分清楚,他们两人之间该是并无交情,然而她刚才的口吻却宛若认识了许久的人,熟稔而紧张,让他十分不解,他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没有注意到?
就这样,他们三人各怀心思,一路再没说过什么话。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住进了上官澈安排的驿馆,清颜呼吸着珍贵的自由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临安城不如岛上温暖,不过也不至于如西北那般寒冷,倒是冷热适宜,是清颜喜欢的天气,她趴在软榻上,昏昏欲睡,迷糊间听的门外刻意压低的声音。
“颜儿是不是睡着了,怎么房里一点声音都没?”
“应该是睡着了吧,这些日子估计都没有睡过好觉。”
“好吧,那这些饭菜晚些时候再让人送过来吧。”
真好,有人关心的感觉,让她心头一甜,身子却缩得更紧了。
“笨蛋,这么睡会着凉的。”低沉的男音从头上方传来,清颜只觉身子被人腾空抱起,猛地睁开眼睛,望着满脸胡渣的男子发呆,任由那人将她塞入床上的被褥,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半个月不见,连为夫都认不出来了?”男子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