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宴会殿中间,琴音悠扬,笛音轻和,舞娘鱼贯而入,长袖曼舞,飘忽若仙。
皇上和虞妃坐在主位,蝶妃和诸位嫔妃坐在一端,大臣们则坐在另一端,澈亲王和睿亲王不在,墨北晟这位异性王爷便坐在了大臣的首位,清颜跪坐在他身边,低敛眉眼,很是温柔的模样。
“在想什么?”墨北晟轻声询问身侧怔怔出神的清颜,只见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夜光杯上,“这杯子有什么特别的么?”
清颜轻声回答,“这是丽都的夜光杯,每一只的光泽都不同,精挑细琢,烧铸十天才有一只,是以一套丽都的夜光杯价值连城。若是睿王爷在,他便会知道这一套夜光杯的价值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说的便是这样流光溢彩的夜光杯。
“颜夫人果然见多识广,这几套夜光杯可是从贾大人家抄来的。”刑部侍郎沈霖端详着手中的夜光杯,摇头晃脑,“要说这杯子,沈某还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漂亮一点罢了,居然要价千金,真是不可理喻。”
墨北晟沉默,他想到了那个成为替死鬼的贾大人,二十几条人命,他记得行刑那日他在刑场监刑,贾大人只是仰天长叹,并不多言,死得也很是干净。
然后他的话,却经常出现在
他的脑海中,每每想起,都会心烦意乱。
他说的是,“墨将军,只愿你日后走的,不是贾某这条不归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得不死啊。”
“将军?”清颜为墨北晟斟酒,见他眼神怔怔,凑近他轻唤。
“恩,没事。”墨北晟舒了口气,不再多想,抿紧的唇再未松开。
“皇上,臣妾听闻颜夫人舞艺颇佳,不知我们是否有幸欣赏呢?”蝶妃浅笑盈盈,向着皇帝撒娇。
皇上只是挑眉,看向墨北晟,“这可要问一问北晟,舍不舍得让他的宝贝宠妾为子虞献舞了。”
明明是一句最平常的话,清颜却觉得,皇上似乎知道些什么,总觉得他提及北晟和虞妃时的眸光,闪着不知名的兴奋和,期待。
“启禀皇上…”墨北晟直觉拒绝,即使这样的场合不该下了皇上的面子,他还是不想清颜像舞娘般在人面前舞蹈,她已经嫁给了他,便由他保护。
只是,他才开口,便被身侧的女子打断,只见清颜施施然起身,微微颔首,“妾身同虞妃娘娘相谈甚欢,还愁着不知该送什么生辰礼给虞妃娘娘呢,皇上倒是给妾身出了一个这个主意,还请虞妃娘娘不要嫌弃妾身舞技粗陋才好。”
见清颜答应,蝶妃眉心一拢,似有不悦,倒是皇上
面露兴趣,以他对墨北晟的了解,他是决计不会让他的女人抛头露面的,却是没想到这位颜夫人竟然毫不在乎地答应,爽快的性子倒是让他多看了几眼。
“妾身一直听说,蝶妃娘娘琴艺过人,还请蝶妃娘娘帮忙,为妾身弹奏一曲。”清颜依旧保持淡笑,望向皇上和虞妃,以眼询问。
就算蝶妃不愿意,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尤其是见到虞妃似笑非笑的眼神,更是心中恼火,本想羞辱清颜,没想到还搭上了自己,哪个宠妃会在群臣面前献艺,她竟是连累了自己。
半晌之后,清颜换了舞衣,蝶妃也坐到了乐官的位置,芊芊玉指,拨弄琴弦,琴音流泻,悠扬清脆,一条蓝色绸带从门外轻扬而出,一抹白色的身影凌空踏在绸带上,玉足轻点,衣抉飘飘,长袖轻舒,飘若惊鸿。
女子面上带笑,眼底却是冷漠一片,皎似轻云蔽月,飘若回风流雪,魅影婆娑,愠如落日,娇如凤翔。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连墨北晟都忍不住心悸,却唯有一人,面色微沉,眼神冰冷。
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慢移,旋风疾转,绸带随着她的舞动轻轻扬起,飘逸得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清雅得像步步生莲的仙子,她微闭双眸,下颚微微抬
起,全神贯注的样子让人屏息。
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的手指微微收拢,抓着夜光杯,青筋凸显,伴着些许的颤抖。
众人正看得起劲,琴弦突然断了,‘彭’一声极为刺耳,蝶妃怔怔望着手指上的血痕,清颜的动作却并未停下,独自旋转,绸带轻拢,欲露还休,亦真亦幻。
就在这时,一声笛音响起,门外走进一抹青色的身影,男子手持玉色竹笛,抑扬顿挫,悠悠绕耳,比之琴音更胜一筹,男子缓步走入殿内,笛音婉转流连,配合着女子的起舞,时缓时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似啜甘露,让人心神一震。
而那高位上,本是握紧拳头的人,竟是轻轻松开了手指,似怔非怔地望着殿中起舞的女子,目光里流露着迷恋和,思念。
笛音止,舞步顿,殿中女子转身朝着身后执笛的男子微微福身,“妾身给澈亲王请安,澈亲王通晓音律,果然名不虚传,妾身佩服。”
青衣男子风尘仆仆,面上却是清冷贵气,儒雅如常,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话。
“啪啪啪。”皇帝大笑着鼓掌称赞,“颜夫人果然舞技超群,让朕刮目相看,澈的笛艺倒是更胜从前了。”
皇上一开口,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好不热闹。
“蝶妃姐姐平
时琴艺过人,今天倒是在殿上失仪,莫不是…故意的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念恩公主突然扬笑,支着头,幸灾乐祸地讥笑。
断弦难续,视为不详。
众人低下头,不参与念恩公主同蝶妃娘娘之间的恩怨。
要说这跋扈的蝶妃娘娘,在宫里最厌恶的不是虞妃,而是年纪轻轻的念恩公主,许是两人都有千金小姐的脾气,总是互看不顺眼,尤其是念恩公主,三番四次地找她麻烦,弄得蝶妃烦不胜烦。
“谢念恩公主关心,本宫的手没有问题。”君臣有别,蝶妃纵使再受宠,也不过是妾,在这样的场合和皇上的妹妹起了冲突,她是得不到好处的。
“那么,就剩下…故意的喽?”念恩得理不饶人,挑眉说道,“只是不知道,蝶妃姐姐这故意出错,是为了让谁出丑了。”
“念恩。”皇上出声,念恩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倒是虞妃面色不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蝶妃见气氛紧张,忙上前请罪,“皇上,是臣妾失仪,还请皇上责罚。”
“爱妃手受伤了,快回去包扎一下,好好休息,朕日后还要听爱妃弹琴呢。”皇上扫了蝶妃的侍女一眼,那侍女立刻上前扶着蝶妃,蝶妃再有不甘,也只能离开。
这一场闹剧,也不知,是便宜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