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可惜的是,孟惊鸿没有等到十五的回答就晕了过去——这下也不用为难十五去考虑要不要喂他吃饭这个问题了。他让一个小厮将孟惊鸿背回了他们的马车里去,再多派了两个随行的亲信看着马车。
“他还能活多久?”徐意山一边替自己夹菜一边问。
“这毒虽然不会要了他的命,但会让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所以等到他只能整天躺在床上呼吸的时候,你就要天天守着他是吗?毕竟你是他的丈夫,必须对他负责。”
十五答道:“不可能,毕竟我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可真让我感到恶心。”徐意山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这世上还有比保护自己的家人更重要的事?”
“当然有,”十五放下手中的竹筷,“那就是为自己的家人复仇。”
“死人会比活人重要?”徐意山嗤笑道,“你会如此对孟惊鸿,是因为他在你心里远远比不上你那过世的父侍——我知道你想为你的父侍报仇。可我听说,你好像都没有见过你的父侍几面,他在生你之后不久就得病死了。”
十五听他提起已经过世的锦皇侍,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晦暗不明。他盯着徐意山上扬的嘴角,沉声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是,我什么都不懂。听说有个人浑身都是秘密,满心都是苦衷,但就是什么都不说。”
十五微微握紧了放在桌上的拳头,“我为何要告诉你?”
“因为你要是把话说清楚了,我说不定会同情你。反之,你如果继续这样故意惹怒我,我们不如提早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可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同情。”十五话刚说完,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徐意山看见他将左手放到了剑上,对旁边那桌坐着的梓安他们命令道:“你们都先躲进厨房里去。”
“发生什么事了?”徐意山也做好了拔剑的准备,而十五却按住了他的手臂,目光坚定地对他道:“有很多武功厉害的人朝这边过来了,你带着梓安他们去后面躲躲。”
一直站在他们旁边的店小二听见这话也吓了一跳,大声喊道:“有人来寻仇了,大家快跑!”
本来酒肆里除了徐意山一行人之外,还有两个光膀子的大汉在喝酒吃肉。其中一个大汉听见小二的声音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十分无畏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惊一乍的玩意儿,害得老子酒都喝不清净。谁他娘的告诉你有人来了,老子怎么没发现?”而另一个大汉则放下了酒碗,抓起了搁在桌上的板斧,抖着肚子上的肉说:“大哥,我先出去看看。要是没人过来,老子就一斧子劈了这个瞎叫唤的小二。”
小二两腿一软,立马就跪了下来,哀求道:“求两位大爷饶命!小的也是听这位客观说有高手要到了,实在不关我的事啊!”
“喝,原来是你这小白脸在搞事。老子问你,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不要命。”十五看都没看那两个大汉一眼,提着剑就运起轻功冲了出去。旁边那桌两个打扮成护卫的亲信也连忙跟着他出去了,只剩下梓安和两个小厮还呆呆地坐着没动。徐意山用手紧紧地拉着梓安的胳膊,对他说:“跟我来。”
“大侠,求您也带着我一起逃跑吧!”跪在地上的小二顺势抱住徐意山的小腿,“今儿个掌柜的恰好不在,王厨子方才做完事也提前走了,求您救小的一命啊!”
徐意山正要一脚蹬掉缠在自己腿上的累赘,梓安和小厮几个都开口劝他带上小二一起,说什么救人一命就当是行善积德。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拖着四个拖油瓶往酒肆的厨房那边跑去。这时候,他已经听到酒肆外面有些动静了,那两个大汉也早就带着各自的兵器追去了外面。
“大侠,小的知道厨房下面有个酒窖,那里边儿可以藏不少人,说不定还有密道通向安全的地方。”
“你既然知道这种地方,为什么不自己先去?”
“小的一个人哪儿敢去啊,那里面那么黑。”
徐意山懒得跟这小二再废话下去,在厨房里找到火折子后就准备打开地窖的门。梓安拦住他问:“这下面会不会有危险?”
“连十五都让我带着你们先藏好,估计来的不是什么善茬。要是十五他们不幸没有拦住那些人,我们躲在下面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酒窖下面的确如小二所言,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一支火折子明显是不够用的,因此所有人都挤在徐意山的身边贪求那一点微弱的亮光。徐意山带着他们一直往酒窖的深处走去,直到走到尽头都没发现所谓的密道。他以为是自己忽略了什么,又将两边的墙壁从头到尾地观察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哎,看来掌柜说的有密道是骗我的。”小二有些泄气地蹲了下来,“干脆咱们就躲在这些大酒缸后面,或者看看有没有空的酒缸,爬进去躲起来就好了。”
“他不一定在骗你。密道有可能藏在某块地砖下面,又或者需要转动某一个酒缸开启机关。”徐意山猜测道,“按理说,这种荒郊野外的酒肆是不可能挖有地道的。而掌柜的既然曾经这么对你说过,就说明他也许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不如大家一起帮忙敲敲地砖,试着转动那些开起来有些特别的酒缸,也许就能有所发现。”
“不好,有人来了!”徐意山将剑拔了出来,对其余四人道:“你们都先别找密道了,赶紧先躲起来。”
“我也听见脚步声了,这会不会是殿……十五他们来找我们了?”
“绝对不是自己人。要是十五来了,肯定会喊我们的名字。”
“天啊,他会不会出事了……”梓安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颤声道:“要是他出事了,我也不想活了。他要是……”
徐意山厉声打断他:“枉你聪明一世,却要在这时候给我添乱。”他一把将梓安拉起来,推倒一个酒缸后面,“你不活了不要紧,可不要连累我丧了命。你就躲在这后面,尽量屏住呼吸。你若是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就先将这两个淮王府的小厮杀了。”
此时的两个小厮已经吓得面色发白、浑身发抖,只知道听徐意山的话各自躲进了一个空酒缸里。因为酒窖里只有两个空酒缸的关系,徐意山只能带着店小二躲在了最角落的酒缸后面。他打的如意算盘是,要是接下来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了,他可以先将身旁的小二推出去帮自己挡刀,这样还能顺便拖延一点时间。
就在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屏息以待的时候,酒窖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酒窖里面一下子涌进了一群人,脸上都戴着花花绿绿的面具,手上也都持有武器和火折子。走在这群人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黑袍的白发老头,明明已经皱纹满面,头上却还梳着个朝天辫。当他走路的时候,那绑着铃铛的白色朝天辫就来回晃荡,整个酒窖里都回荡着诡异的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声突然止住了。
朝天辫老头开口“桀桀”怪笑了两声,一把将酒缸后面的梓安拖了出来,用十分明显的湘水郡口音说道:“这酒窖里可藏了不少偷酒喝的耗子,勾得老朽真想吃耗子肉。孩儿们,都上去将这些耗子给抓出来,撕碎了放地上摆好。”
徐意山的胳膊被身边的店小二抓得过紧,这让他十分不好行动。他也清楚凭自己一个人肯定打不过这个老头和他的手下,与其被人找出来还不如主动现身,或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啧啧啧,有两只耗子主动跑出来了。”老头两眼发光道。
“我不是耗子,我只是之前在酒肆喝酒的人。还有其他藏在酒窖里的人,都是无辜的过路人。我旁边这个就是店小二,他可以作证。”徐意山镇定道。
“丑小子,你可认识淮王爷和他的狗?”
“不认识。我连你说的是谁都不知道。”
“可是老朽看这个正在哭的小子好像知道点什么。”老头故意转了转头上的朝天辫,用手指着一直趴在地上默默流泪的梓安。
徐意山看了梓安一眼,“我不认识这个人。”
店小二也摆手道:“小的也不认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那老朽留你们两个还有何用?不认识淮王爷的,都得死。”
正在这时,躲在酒缸里的两个小厮刚好被抓了出来,哭嚎着跪在了地上。他们两个听见老头这么说,立即表明自己是淮王府的小厮,都跟淮王非常熟。
“哈哈,认识淮王的都得死!”正说着,老头同时伸出双手,用留着尖利指甲的十指捅/穿了两个小厮的胸膛,将他们的心脏挖了出来,扔在了地上!紧接着,老头又用穿着草鞋的脚狠狠碾着一个还在动的心脏,狞笑着道:“淮王爷不仅杀了老朽的结拜兄弟,刚才又杀了老朽那么多手下,老朽杀他府上的两条狗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