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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之前,徐意山从没想过自己的易容会有被发现的一天。毕竟对他来说,易容被揭穿就意味着一切的结束,而他自己也难逃一个“死”字。虽然他知道自己真实的皮相也许能迷惑人,但这并不能保证洛帝就会因此饶他一命。

    而且易容被发现的话,不光是他自己会遭殃,连带着顾思书全家人的性命,还有淮王的计划都会受到牵连。所以,此时此刻,无论洛帝如何逼问他,他都不愿承认自己是替人入宫的易容者。他本想辩解自己脸上会有异状是有人想害他而造成的,但是这个谎实在太难圆了,想了想还是只能作罢。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闭紧嘴巴硬撑下去了。

    “还不肯说实话?”说完,洛帝举起手,亲手将一大盆热水对着他他迎头浇下。这热汤虽然不是刚出锅的沸水,但温度还是极高的。徐意山被烫得闭上了眼睛,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这一大盆水下来,他浑身就完完全全湿透了,象牙白的衣袍紧贴在他的身躯上,不留一丝缝隙。他被男人绑在木桩上,身后银红色的披风早就被扯落在了地上,束发的银冠也被扔在一旁。湿漉漉的乌黑的发丝贴在他的脸颊和雪白纤细的脖颈边,令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脆弱,如同即将被献祭的祭品。

    洛帝忍住了去摸他被潮湿的衣袍凸显得更加诱人的身体的冲动,将他脸上的发丝拨开,用乐公公递过来的锦帕使劲擦他脸上的皮肤。徐意山心里很清楚,洛帝等下怕是什么都会知道了。他这样想着,反而有了一种死到临头的豁达,嘴角隐隐溢出了一丝冷笑。

    随着洛帝不断的用力的擦拭,徐意山的真容逐渐展露了出来。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乐公公忍不住抬头往这边偷偷瞥了一眼,却是再也无法移开眼睛:

    这世上竟有人能长成这副模样!

    洛帝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贴身探监倒吸了口凉气的声音,让后者赶紧滚了出去。乐公公独自站在门外,回想着刚才所见的惊世容貌和圣上脸上的表情,心中直道“造孽”——

    乐公公却说不清到底是谁造孽,又是造的什么孽。他只是默默为里面那两个人,甚至是未来的国运感到隐隐的担心。

    其实洛帝心中的震惊和惊艳并不比乐公公少上几分。这体现在,他手中的锦帕虽然掉了,却无心去捡起来。他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被绑在木桩上的人,如同多年前第一次坐上那把金光灿灿的龙椅那般,不能自已。

    这人有着一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绝好相貌,和他所熟悉的“顾思书”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他直觉自己在哪里见过此人,可是却忽然想不起来了。可是他如果真的见过这人,又怎么可能会错过呢?这人脸上的每一处五官都是那么地合他的心意,就像是有人照着他的心意捏出的一个精致的假人。他不禁怀疑自己现在看到的这张脸也不是这人真正的容貌,统统都是虚幻和欺骗。

    可是这人水光潋滟的眸子又是那么地生动而真实。这绝不是一双温柔的眼睛,凌厉得像是藏了两把尖刀。可正是这一双眼睛,似裹挟着一阵凛冽的寒风,无数次地轻而易举地就刺穿了他的心房,让他从中看见了破碎而孤独的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洛帝才回过神来,咬着牙问:“你是谁?”

    徐意山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似乎有些被自己的外貌打动,胆子变大了些。他冷笑着挑衅道:“皇上,臣下是您的顾妃侍啊!”

    “混账!”洛帝高抬起手,刚想狠狠赏他一个耳光,手掌却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他满怀不甘地掐住了“顾思书”的脖子,惹得后者皱起了好看的剑眉,脸也开始泛红。而可悲的是,他竟然觉得眼前这人连痛苦地蹙眉时都是极美的;甚至连憎恨地看着自己的眼神都能让他不自觉地欣赏许久,难以移开视线。

    “你到底是谁?”

    “我是顾思书……这不是我真实的样子,是我为了吸引陛下的注意力……弄来的假脸。但是这张假脸……不知道怎么卸掉。”

    洛帝被他气笑了,松开了他的脖颈,说:“你真当朕是被你骗得团团转的三岁小儿吗?不知如何卸掉……朕如果将你的脸全都划烂掉,再大卸八块,不就都清楚了么?”

    “那就恳请陛下立即动手。”

    “你不是顾思书。”洛帝极其肯定。以这人的眼神和身体,也许只有现在这幅相貌才配得上他。相比之下,以前顾思书那仅仅称得上是清秀的模样明显配不上此人。

    洛帝用手背轻抚着这人光滑细腻的脸蛋,用手指揉捏着这人方才说话时开开合合的不断勾引着自己的粉唇,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色令智昏。此时此刻,作为一个皇帝,他本该好好用严刑审问这个来历不明的细作;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只想占有他!

    徐意山对他这种掠夺的眼神再熟悉不过了。他闭着眼刚想缩回脖子,就感到男人咬上了自己的锁骨。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之前被热水烫过的关系,他白皙的锁骨正泛着淡淡的粉色,一缕黑发柔柔地贴在上面,比以往还要撩人。然而比起他的容貌而言,这些曾经令男人疯狂的地方都算不了什么——洛帝只是想看他的脸,想看他的脸上露出更多令人心动的表情。

    然而正当洛帝将他的衣服扒下肩头时,乐公公突然闯进来报告碧泱宫的慕御侍醒过来了。于是,就算男人再禽兽,也不可能放着刚出过事的怀着自己龙种的慕清迤不管,只能怒气冲冲地走了。

    徐意山顿时对进来报信的乐公公,甚至是及时醒过来的慕清迤都感谢不已:因为他实在是太怕洛帝抵着这根木桩就把自己办了,那他非得去了半条命不可。只是洛帝这一走,牢房里的宫灯和火盆就都被撤走了,只剩下根摇摇曳曳的残烛伴着他渡过漫漫长夜。

    出了今天这么多事,徐意山想入睡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还被凄惨地绑在木桩上。就在他思考着明天该怎么办的时候,囚室外面似乎多了抹若有似无的人息。徐意山瞪大了双眼,看着身穿夜行衣的高大男子悄无声息地将门口的两个侍卫和太监放倒,动作快得几乎难以看清。

    “洛帝居然就派了这么点人看着你,看来你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

    徐意山一听他的声音就愣住了,这人是……

    “主上派我来带你离开这里。”十五试探道。

    “十五……我……”徐意山心道自己最好不要让十五察觉到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努力平静了下来,低声道:“你帮我回禀那人,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为什么?”眼前面目普通的男子上前几步,“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再留下来弊大于利。”

    “难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被你用来以利弊计算?”徐意山厉声道:“你停下来,不准靠近我。”

    “没有时间了。”十五摇头道,“再磨蹭下去,我们天亮前走不出皇宫。”

    “我说了我不走!”徐意山朝他低吼,“你何时尊重过我的意愿?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们眼中的玩具!”

    “在我看来,主上当初就是太过尊重你的意愿了,才会允许你进宫的。”

    “去你的主上,去你的尊重!”徐意山忍无可忍,“你摸着良心说,你尊重过我么?”只有他知道,他其实想问的,并不仅仅是“尊重”这两个字。

    十五看着他波光粼粼的眸子,淡淡道:“我当然尊重你。但是王爷既身为王爷,便与平民百姓是不同的。你又何必去奢求一个王爷的尊重?”

    “这就是你的答案?”徐意山顿时有些心灰意冷,冷冷道:“所以出身高贵的王爷便可以随意欺骗手下了,是吗?”

    “主上何时欺瞒过手下?”

    “不要脸!”徐意山狠狠地骂他,要不是他现在被绑着,肯定早就冲上去跟这人扭打在一起了,“你跟那个狗王爷都是一样,满嘴胡话,还都身患不举之症。一般人见了我现在的模样,哪怕是皇帝都会动心。只有你们两个永远无动于衷,你说是不是有毛病?”

    十五听他说着,忍笑忍得辛苦,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冷脸差点就要破功。他轻咳两声,满脸严肃道:“你骂我可以,但是千万不要败坏王爷的名声。王爷还没有娶过亲,这要是传开了就不好了。”

    “就算是传开了又如何?反正王爷心里不是只有司秋吗?他说在他十岁那年就看上了司秋,小小年纪就……”

    “等等,”十五打断他,“这都是谁告诉你的?王爷心里只有司秋?”

    徐意山瞪着他:“那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