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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意山站在铜镜前,张开双臂,任由几个新来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服侍他穿上石青色绣银丝流云文滚边的沛水锦长袍;接着在他的腰间束上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再在乌发上戴上顶极精致的嵌玉累丝银冠。一时间,满室的流光溢彩仿佛尽汇于他身,耀得人睁不开眼。

    “如何?”他稍微将头往后偏去,带着一丝笑意斜睨着站在他后方不远处的化雨和卫子俊。

    化雨不由得恍惚了下,心道这人回头看自己这一眼真是绝了——明明毫无魅惑之色,却让人看后不禁心里阵阵发软发痒,似要化成一汪春水流去。就算他至今心中仍念着已死去的吴启坤,也不禁为眼前难得的景象沉迷。

    其实,与其说是这身装束夺人眼球,倒不如说是这人一瞬间散发出的气质太令人眼前一亮,从而心旌摇曳。这人明明只是个困在深宫中的君侍而已,但那双黑色的瞳仁中却透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似是压抑已久,又仿佛是浑然天成。更妙的是,他嘴角那抹含蓄的笑容又将浑身的气势刻意收拢了些,显得内敛、温润了不少,倒是比完完全全的张狂更能激起人的征服欲。

    张而不狂,风华幽静。

    “太……太好看了!”卫子俊激动得话都说不清了,“还有,主子您方才对戚妃侍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太……太解气了!”

    徐意山回想起刚才戚妃侍那铁青的脸色,还有秋贵侍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禁感到几分快意。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完全同戚妃侍撕破脸,毕竟对他来说,只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而惹来戚太皇的厌恶就太不值得了。他只是面带不善地暗示了对方了几句,相信只要那位戚妃侍不是白痴,今后便不会再在众人面前使唤自己,或者说对自己不敬了。

    “主子,容小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让皇上看见了您现在的样子,那也得看直了眼睛!”卫子俊高兴地收拾着累叠在桌上的礼盒,“皇上对主子真好,送了这么多赏赐过来,还有这么多新来的太监宫人,都是来伺候主子您一个人的。”

    “这只是作为妃侍应得的罢了,本君并不是例外。”他很快就从荣升妃侍的喜悦中冷静了下来,想着待会得先跟眼前这些新来的太监宫人们训训话,来点下马威,让他们懂得少听少看些,一心一意地伺候自己。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顾妃侍”独自一人穿着华服坐在摆满了丰盛佳肴的圆桌前面,所有下人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场面甚是冷清。他不禁想,又是一年了,人的一生总共能过多少次生辰呢?

    今日虽然只是顾思书的生辰,但徐意山也把这生辰当成了自己的。他想起儿时曾有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阖家团圆的过生辰的经历,都是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桌前,说说笑笑,看起来起码是热闹的。他于是命令所有太监宫人们都坐下来,陪自己一起吃喝。有个新来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不敢坐下,徐意山便道:“人生而便有贵贱之分,这是上天的不公。然人心在本君看来却无贵贱之别,只要是忠于本君,本君便待你如亲人一般。本君有一幼弟,同你年岁差不多,因此看着你甚是亲切。”他如此说着,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顾思书的亲弟顾允,而是自己那被洛帝害得惨死在塞外的亲弟,握着玉箸的手指开始一阵阵发凉。

    那小太监被他不佳的脸色吓得越发不敢坐下,并着双腿直发抖。徐意山见他如此,转而笑道:“你莫要害怕,本君原来亦是宫人出身,对宫中生活艰辛最是了解不过。今日难得本君生辰,你便坐下来同本君一起享受享受罢。”

    “奴……奴才是阉人,不能上桌的……”

    化雨被这小太监一句话气得脸都白了,站起身来后者按到凳子上坐下,再将碗塞进他手里端着,狠狠道:“小喜子,你给我吃!”他见这孩子还傻傻地愣着,又逗他道:“多吃点,长胖点,以后老了还能出宫生个胖小子呢!”

    卫子俊被这一幕给逗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又开始哭了,含着饭哽咽道:“主子是个好人,大家都是好人。”

    徐意山听罢,冷笑道:“你这个‘好’字本君可当不起。”他只是想要恩威并施,笼络人心而已——今天下午他才教训过了这群人,晚上便要给点甜头吃才好。

    其实,他这么做还有个更不为人知的原因。他只是不想在这也许是他能过的最后一个生辰里独飨孤独罢了,多点人陪着总是没那么惨的。

    用过晚膳后,徐意山刚想着要去沐浴更衣,好生休息一晚,便有太监急冲冲地进来通报说皇上他老人家过来了。

    “陛下,您今晚明明没翻臣下的牌子……”他坐在床边低着头道。当了妃侍后的君侍便不用再朝皇帝行跪礼了,也不用再被人抬去乾阳宫侍寝,而是皇帝亲自到他这儿来。但无论如何,这侍寝一事都是要由敬事房事先通知一下的,也好让人做足准备。

    “朕今日政务繁忙,本不想过来的。但一想到朕的顾妃侍要在生辰之夜里独守空房,朕便有些舍不得了。”洛帝笑着将他揽进怀里,将手放到他的青色祥云宽边腰带上,赞赏道:“你这身新衣裳倒是不错。”

    徐意山见他穿着龙袍,心知他并未说谎,但仍是冷冷地不愿说话。洛帝摸着他平坦的小腹,笑道:“还在气朕没陪你用晚膳呢?如何,顾妃侍对朕送你的生辰礼物,可还满意?”

    “臣下当然是满意的。只是,臣下这妃侍升得无凭无据,太过突然,陛下当如何向众人解释?毕竟以臣下的出身和资历,是万万配不上这位分的。”

    “朕喜欢一个人,还需要向谁解释?”洛帝这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似被蜜蜂蜇了一下似地抖了一下,他便趁机将手放到“顾妃侍”的那处,轻轻揉弄着:“再说了,哪里会是无凭无据?你明明就要为朕生皇子了,这难道还不够?”

    徐意山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不愿让他隔着衣料揉自己,解释道:“皇上,臣下那处还箍着金环,您再这样弄下去,臣下会很痛的。”

    “既然如此,这金环便不要戴了。”洛帝伸手从怀里取出钥匙,很随便地就帮他将金环上的锁头解了,又看着他的眼睛补充道:“这玩意,以后都别戴了。”

    在今天之前,徐意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洛帝竟会承诺帮他去了这禁锢的,一瞬间又惊又喜。他虽然早已习惯这金环的存在,但每每看到时都会觉得耻辱。由于并没有在初进宫时服用过“束意丸”,他是可以作为为上者和其他人有床/笫/之/欢的。洛帝当初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怕他和后宫里其他君侍乱来,才会为他那处套了个金环,只有在侍寝时才会帮他解锁。

    “皇上,您真的信我?”徐意山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全身颤抖着问。他这一刻满怀恶意地幻想着,自己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现在的地位和这与众不同的“优势”,将洛帝的后宫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

    “朕信你。”燕安洛接着道,“朕也不会强迫你服下‘束意丸’。你对朕送你的这第二份礼物可还满意吗?”

    “谢陛下隆恩。”他因着自己那处还被男人不轻不重地抚弄着,也不好跪下谢恩,只好红着脸假装害羞。洛帝最爱看他这副情态,当即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一边吻他一边道:“朕今天刚一进门,看见你穿着这石青色的袍子,就想让你穿着这身衣裳被朕干到哭,令这袍袖上的金丝银线都沾满……你自己的东西。”

    徐意山心道果然又来了,假意嗔怒道:“都沾满臣下一个人的东西?那陛下您的万千子子孙孙呢?”

    “当然是都在你的身体里。”

    “妙极了。”他强忍住打这人一掌的冲动,微笑道:“那请问陛下,您还有第三份礼物要赏给臣下吗?”

    “你还想要什么?”洛帝不满地在他颈侧咬了一口,“朕连自个儿都赏给你了。朕平日里也听惯了你自称‘臣下’,如今更想听你自称‘本君’,快说声给朕听听。”

    “本君……”他不知道的是,只要一说这两个字,他的眼中便有异样且迷人的神采,惹得男人忍不住想要更厉害地弄他——

    “本君,啊……轻点,皇上,不要了……”

    “谁不要了?”

    “我……不是……”

    “你只准说‘本君’。”

    “嗯……本君,本君求皇上不要摸了……”

    “你也不许说‘求’字。”洛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不悦道:“你既然自称‘本君’,便要拿出些身为妃侍的气势来,不要再唯唯诺诺,怕这怕那,懂了么?”

    “本君知道了。”徐意山心道:这狗皇帝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平时自己随便哼哼几声就能蒙混过去,现在看来得开始学着装高贵了。话说回来,那冷皇侍生前不就是一副高贵到不行的模样吗,是不是到了床上也是“本君”来“本君”去的——怪不得这人要自己跟他学,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什么都不知道。”洛帝眸色深深地看着他,“朕许久……没有如此待一个人了。”

    徐意山听了,只是沉默着转头去看窗外。此时,一轮圆月正高挂在深蓝的天空中,就像是一张惨白的脸庞,正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无声地注视着他。月光皎洁,月色清冷,冰冷的银辉逐渐被殿内温柔摇曳的烛光消融,可他最难以忘却的还是亲弟那雪一般的面容,永远年轻,永恒孤寂。

    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你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却是,接下来该如何害死你和慕清迤的孩子……

    这个生辰,终是如此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