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风清缘缓缓睁开眼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嘶——发生了什么?他的头怎么疼的好似要炸开一般?
等看清眼前的一切, 风清缘一时有些恍然。
东区的醴泉池已被蒸干,灵草树木一片狼藉。火凤族族长凤九天浑身漆黑,狼狈不堪,另有一个俊美的男子正抱着凤小小向族长走去, 他的身边, 还跟着位神色冷淡的剑修。
啊, 他想起来了, 抱着凤小小那人不是在苍穹拍卖场里见过的游伶游乐师嘛, 另外一人, 好像是叫凌霄。
他们还和齐天一起喝过酒,然后,又一起去了长虹派...
嘶——为什么他要跟着那几人一起去长虹派呢?他又是什么时候入的这火凤秘境呢?他...是在找什么吗?
将凤小小交给凤九天之后,游伶回望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风清缘,叹了口气。
凌霄摇了摇头,难得感性道:“我不太懂。”
他确实不理解, 为什么这女子一定要风清缘亲手杀了她,却又在最后关头抹去了他的记忆。
但游伶却明白——痛苦了这么久,能死在爱人手里, 就是这个姑娘最后的奢求了;而她消去他的记忆,则是期望风清缘以后能不被这份愧疚所束缚, 幸福快乐的继续活下去吧......
这便是她对他最深沉的爱了。
凤九天抱着凤小小, 认真道:“今日多谢二位相助。”
游伶行了一礼:“族长客气。”
凤九天望着已经残破不堪的火凤秘境, 声音喑哑:“我知道二位是为梧桐木而来,可惜...受到那魔种的污染,梧桐落叶,恐怕...树是已经毁了。”
岂止是梧桐林?秘境中九成的植物都已枯萎,勉强活下来的那些,随着遍布地下的醴泉水的渗透,也都命不久矣。如果用真火将所有受污染的醴泉水通通蒸干,火凤秘境也就失了灵气之源了。
此情此景,纵是凤九天这样的硬汉,也有些眼眶发热,这可是从宗祖那时起就积累的宝贵财富呐!
游伶转头,张了张口:“凌霄......”
凌霄对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且放心。”
说着,他将全程看戏的阿秃招了过来,然后拍了拍它的屁股:“到你干活的时候了。”
阿秃仰着头,一脸不情愿。
“梧桐要是枯死,你头上的毛可就永远长不出来了...只有梧桐叶才能让你的翎毛再生。”凌霄背着手,淡淡的说。
阿秃登时一个激灵。
凌霄的手拂过它的身子,解除了设在它身上的禁制。
霎时,凤凰的威压充斥了整个空间。
风清缘、凤九天还有从昏迷中醒来的几个火凤族人一齐看过来,皆露出惊讶万分的神色。
只见一只七彩羽毛的小凤凰腾空而起,羽毛折射出夺目的光彩,唯有尾翎处似火烧一般,美的让人目眩神迷。
小彩凤在秘境上空徐徐飞行,一边飞,一边放开歌喉,唱起了一曲不知名的歌儿。
游伶不由的闭上眼睛,所有人都跟着闭上了眼睛…只有暗黑系的煤球哼哼唧唧不太舒服,主动拱着屁股钻进凌霄的空间里去了。
这歌声是如此清澈、动听,包含着洗涤一切污秽的力量,让众人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
凌霄勾了勾嘴角,九天神女的这只小彩凤可不只是会撒娇卖萌的仙宠,从三足乌肉身和金凤羽毛的灰烬中诞生的它,特殊能力是净化——这一曲,正是足以消除黑暗和污秽的净化之歌。
突然,风清缘感到脸上一阵湿意,仰头看去,秘境的天空,竟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雨势慢慢加大,润湿了整个火凤秘境的土地。
凤九天惊奇的发现,凡是被这雨水滋润过的地方,焦黑褪去,钻出点点绿意——那些受到污染的植物,全都再生了!
......
“族长、族长!”有去别处探查的族人跑了回来,差点儿喜极而泣,“醴泉、醴泉开始恢复清澈了!”
这时,凤九天再次转头看向游伶和凌霄,打量他们良久之后,试探性的问道:“你们…是从上面来的。”
游伶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凤九天则是大笑出声——真是天不绝他们火凤族也!
只要醴泉得以恢复,过不了多久,禁地里的梧桐树便能重新长出叶子,恢复健康。
在等待期间,凤九天将两位仙人请到了火凤族人居住的圣地,以最高规格的待遇将他们好生招待了一番。
至于凤小小,在游伶的建议下,凤九天没有将他的力量再次封印。
“凤小小是心地纯良之人,如果能适当引导,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绝对是件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儿。”
凤九天也感慨颇深,作为曾爷爷,原本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小小能够无忧无虑、一生顺遂。可是他怎能忘了,这修真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迟早有一天,他会无力保护自己孙儿,如果那时再有鬼眼蓝魔这样的魔头出现,后辈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了。
在曾爷爷的默许下,凤小小变成了游伶身后坠着的一根小尾巴,整天游伶长游伶短的,跟着他逛街、学琴、玩耍,亲热的程度让凌霄看的想打人。
算了,再过几日就要离开了,姑且忍他吧!
……
另一边,风清缘也回了天佑族里,随后却莫名其妙的大病了一场。
按照游伶和凤九天当时的说法,鬼眼蓝魔无意中发现他是天佑族人后,便偷袭了他,夺走他的火烧羽,然后以他作掩护进了火凤秘境。
虽然这个理由漏洞百出,但在当事人全都三缄其口的情况下,风清缘也只好不再追问。
他也试图去回忆当时的情境,可每次想的深入,便会头痛欲裂,于是他也就不再强迫自己了。可不知为何,每当夜深人静或是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心里的一角就时常空落落的,像是被什么剜掉了一块。
这日,烦躁不堪的他从族里出来,漫无目的的随便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繁华热闹的富乐镇。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喜乐之声。
风清缘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喜服的男子,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意气风发的向前走着,他的身后,跟着一队人马,簇拥着一抬花轿,薄薄的轿帘上倒映出一道窈窕的剪影。
原来是哪家新郎官去迎接自家的新娘子了啊...
眼看队伍要朝这边过来的,风清缘便自觉的往旁边挪了几步,挤到了一个卖花的姑娘跟前。
花轿从他面前经过,一阵风吹起了帘子,鲜艳的大红色嫁衣就这么直直撞入了风清缘眼中,这样的画面,好生熟悉……
“哇,好漂亮的新娘子啊!”卖花小姑娘一脸艳羡的感慨,“自从凤仙儿小姐之后,就属这个最好看了……”
凤仙儿?
“凤仙儿是谁?”风清缘一把抓住那小姑娘的手,激动的问。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本来想喊人,但看清对方的相貌之后,声音顿时弱了下来,解释道:“凤仙儿...就、就是长虹派少主岳峰的新娘子啊,可惜长虹派前一阵遭了劫难,死了好些人呢!”
“她...也死了?”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当、当然啊!据说门派里几乎没有人生还的……”
风清缘松开了她的手。
小姑娘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刚想抱怨,可是在看到对方的样子之后,又愣住了:“公、公子,你怎么哭了呢?你没事儿吧?”
是吗?他哭了?
风清缘摸过自己的脸颊,真的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抱歉。”风清缘掏出一把数额巨大的灵币,胡乱塞进小姑娘手里,然后便转身,消失在了远处。
小姑娘回望过去,这位公子所去的方向,是苍山吗?
……
又过了七日,终于——在醴泉的滋润之下,秘境禁地里的梧桐林重新生出了叶子。
为了报答游伶和凌霄对火凤一族的恩情,凤九天不但从圣树上取了一截极好的木材,还挑选了一颗梧桐树苗,赠给了他们。
凌霄便将这树苗种在了自己的空间之中,以后,就不愁小乐师造琴没有材料了。
至此,制琴的材料已经全部集齐,两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再去星灵界里剩下的几个主城转一转,然后就可以回仙界了。
知道游伶他们要走的消息,凤小小赖皮的抱着对方的大腿,死活不撒手,最后还是凤九天吹胡子瞪眼外加呵斥,才把这胳膊肘儿外拐的曾孙儿给拽了回来。
凤小小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豆大的眼泪如串珠一般往外掉,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呦,游伶伸手,终于一偿宿愿,捏了捏他包子似的小脸。
“好好修炼,以后来仙界找我啊!”
“嗯。”凤小小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
凌霄斜了斜眼,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未来的麻烦,他家小乐师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
随后,两人便按计划去了水城。
不料,刚到城中没两天,游伶就觉得芥子空间里某个东西有些异常,掏出来一看,竟是广陵上仙给他联络用的青色铭牌。
其上,印着“应”字的地方,却变得模糊起来——这是其所代表之人正处于极度虚弱的征兆。
“凌霄,我的师兄应辟邪好像出事儿了!”游伶的神色顿时焦急起来。
凌霄二话不说,一把拽住他,腾空而起,朝着他们当时来的方向飞速掠去。
“我们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