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裴文手里的墨条直接险些摔在地上。
江秦语气严厉,眸中也有怒气浮现:“那三十万两银子,原本是要咱们江氏商号年底要交的商税,包含了茶园、茶楼、米铺,还有盐税在内。这下好了,没有了三十万的税款,看今年商税,拿什么来填。”
“不是吧,东……之前,之前二叔公还有三叔公来的时候,不是……威逼利诱的,叫咱们吧这些银子给他们,说他们看咱们大房这边家宅不宁,屡生事端的,今年帮咱们去衙门交税,怎么会……”
“我也在想,怎么会,他们两位都是我的长辈,如有有脸干得出这些事情?可事实就是如此,账上记录着,银子已经由总账房先生交给了两位叔叔,账本上,有账房和两位叔叔的亲笔落款。没想到,二叔和三叔拿了银子却没去衙门,而是和君莫问搅合在了一起!那君莫问之前诓骗我母亲签下了那份契书,我们大房这边吃的亏还不够?竟然还要上当!”
“天啊,那可如何是好?”裴文把手里的墨条快速放下,摆正身子,神色焦急地看着公子。
这些日子,江家内部是个什么情况,他作为江秦的贴身小厮,那可是太清楚了!
之前给君老板赔款的时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几乎是半空了诚园银库。
一开始张氏夫人还想瞒着这事儿,不想告诉少东家的
。
是夫人看实在凑不出这笔银子,就算是典当陪嫁,或者是连夜卖铺子,也是来不及了。
只因当时君莫问又催要的急,若是一晚上的时间没有把银子凑出来,第二天就要见官了。
诚园能拿的银子都拿了,实在拿不出银两了,这才给少东家说了实话。
少东家又靠着江氏商号东家的腰牌和私印,连夜调了几个商铺的库房,拿了银子和银票,连夜凑足了一百五十万两给君莫问送过去的。
他还记得,当晚他问过少东家,如此一来,江氏商号还有多少剩余银两。
当时,少东家的回答是,只剩下今年年底本该上交朝廷的商税。
但现在,本该用来交税的钱,被两位叔公挪用了,那眼下,三十万的税款还怎么办?
就连裴文知道这个消息后,都不免为商号担心起来。
更别提身为商号少东家的江秦了,难怪眉宇郁结,脸色阴霾,没有半点喜色清朗。
“我这几日,忙着处理那九千多斤茶饼的入库事情,家里三弟又一直身体有恙,前后事情夹击,二叔公和三叔公又拿着长辈的身份压我,要我把这三十万的银子拿出来,说要帮我交税。我若不肯拿钱,那便是不信任两位长辈……”
江秦回想着前几日二叔、三叔来找自己的样子,阴沉的脸庞上浮现出悔意,“怪我,怪我平时待他们温和有礼,怪
我性子软绵,太好说话了,交税这等大事,本该我亲自去办才对。”
他早就知道,在岭南以南,靠近缅甸那一带,常年盛产各类玉石,玛瑙、水晶灯名贵宝石。
缅甸王,也每年要向大晋上贡不少玉器珍宝。
有不少的商人,不想走正儿八经的开铺面,受苦受累的赚钱,便会走这些险路子——赌石。
买成品玉料,价格自然昂贵。
就算是请能工巧匠,雕刻成玉佩首饰,能盈利的空间也实在有限。
为求更快更低成本赚大钱,就会买从玉石矿山里出来的石料。
这些石料,表面上看和普通的大河里的石头没有区别,但一刀切开,里面或许就有成色不错的玉料,甚至是少见的葱茏碧色的翡翠。
转眼之间,就可以成为巨贾富商。
但是,若不懂行,外人去赌石,就和无比赌博无疑。
三叔和二叔也不知道是听了君莫问的什么迷魂汤,竟然去跟着做赌石。
难怪几天时间,三十万两就赌完了!
想到这里,江秦愈发懊悔,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几乎都垮了下去,双肩无力下垂。
“……”裴文站在旁边,看着自己主子脸色那么难看,不免心疼,“少东家,你,你可不能这么想。这怎么能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呢。要怪,就该怪那个君莫问,那个君莫问说是南诏国来的大富商,怎么半点人事
儿也不干呢!”
江秦不言,眼底的怒意只增不减。
就在书房里一片安静的时候,门口忽然有伙计的通报声响起:
“少东家,诚园那边,大娘子遣人传话了,说是三公子的病症没有好转,还越来越严重了,已经把杭州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请来了,大夫一看,说是三公子中的是蛊毒,大娘子正着着急寻四处的苗疆苗医呢,问您这边有没有路子,赶紧帮着找找。”
“蛊毒?”
江秦看向门口。
门口,伙计站在书房门边上,并不进来,“是,杭州最有名的大夫是这么说的。应该是错不了,之前吃了那么多大夫开的药方都不见好,还越来越重,今天这位大夫说了,三公子已经有精气断绝之脉象了,若是再不救治,三公子可就要活活耗死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给传话的人说,就说我马上想办法!”
江秦说完,眼眸半敛,硬是单手扶着椅子扶手,把自己的身体从椅子上撑了起来。
裴文心疼的凑过去,赶紧把江秦扶起来,“少东家,那现在……”
三十万亏空的税款还没着落呢,三公子那边就要不行了。
这不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江秦站起身,在婓文的搀扶下,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没得办法了。父亲之前给我说过多次,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叫我不要太过看重。一
家的兴衰人丁,这才是最要紧的。”
“那……”
“传我的吩咐下去,把杭州城东郊萘胺的两处茶园清点一下,和城内的两个米铺,让商号总账房做个账目出来,看看值多少银子,找个卖主买了吧。”
“那咱们呢?这是要去哪啊?”婓文扶着江秦走出书房,沿着木制的楼道往楼梯那边走去。
江秦多日没有睡好,身形消瘦了好多,走路也摇摇欲坠:“去找君莫问,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秦这次去见君莫问,带足了人手。
小厮,连带着店里做事的伙计,一共带了将近二十余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君莫问的绿柳别院。
但进了别人的底盘,自己带的人便都又进不去了。
今日近乎撕破脸的硬碰硬,江秦才知道,原来君莫问从南诏国出来,带来的随行小厮各个身怀武艺。
一个个都是练家子,像是从武馆里混出来的。只是三两下一过招,自己的那些伙计小厮,便被生擒了。
之后君莫问的贴身小厮长安,笑意盈盈地把江秦请进了别院里的听云轩——那是君莫问长住的院落。
长安把江秦领进听云轩后,作为贴身小厮的裴文,却被拦在了门外。
就这样,裴文战战兢兢的守在听云轩廊下整整一个时辰。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都聊了什么,自家公子有没有和君莫问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