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甜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无可奈何和满心疲惫,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她感到一阵心疼。
既然这么讨厌这里,那为什么还要来这呢?
郝甜不禁心生疑问,对这个地方的疑问,但更多的还是对他的关心和担忧。
她不想看到他这样。
“那我们就离开这。”
她的声音很轻,但说的很坚定。
慕容执笑了,却也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这是他十几年来最想听到的话,如果十几年前有人告诉他,能离开这里,自己一定会高兴到疯。
他六岁就被送到了这里,来这之前没人告诉过他,暗阁是什么地方。
到这的第一天,他觉得自己闯入了地狱。
这里没有阳光,也不分日夜,更没有玩伴。
陪着他的只是阴冷,血腥,和痛不欲生的嘶喊,还有逼着他在地狱中成长的师父。
八岁那年,他终于有机会能回到京都城。他哭着求过母亲,不要再把他送去暗阁。但母亲看着他心疼地流泪,却无能为力。
母亲告诉他:“我也是没办法啊!为了天月国,为了朝堂,为了陛下,我不得不送你去暗阁。”
她还说,送他去暗阁是最合适的。因为暗阁必须掌握在皇家人自己手中。长公主府与陛下同气连枝,如果选择皇子,一旦失踪几年,很容易引人猜忌。
而在长公主府,慕容执的年纪正好合适,而且排在第四。况且他上头还有昭阳这个姐姐,姑娘家可以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力,这样一来,自然不会有人过多去关注他………
可他觉得委屈,他每天都活在惊恐之中,看着那些穿着一身黑衣的人手中拿着鞭子,或者被烫红的烙铁,还有钩子…还有很多很多各种刑具……甚至还有各种毒虫。
这些全都招呼到了人身上,那些刑具被放下时,还滴着血。
原来,人的血,红的刺眼,还有些溅到了他的身上,他害怕的想逃跑,但师傅却逼迫他看着。
他反抗不了,放声哭了起来,但他的哭声,比不过受刑的人的痛苦嘶吼,他们的眼睛也因为身体的痛苦而瞪的很大,甚至眼球突出,就那样瞪着你,很可怕。
那时,他经常能梦到那样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满眼的惊恐痛苦,正紧紧瞪着他,因此,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睡觉,他害怕,他想回去……
他想问问母亲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明明他也才六岁,明明他也是母亲的孩子。
那天,母亲对他说过很多话,耐心劝解,苦心说教,但都不是他想听的。
他才几岁年纪,他听不懂那些家国大义。他只想听最亲的人能站在他这边,置身处地的替他想想。
哪怕就说一句假话来安慰他,他也能有点盼头。
就算现在,他虽有了很多自由,可刚才听到她说能离开这里的话,竟还是觉得自己委屈。
甜甜,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真的可以离开吗?”慕容执掩在面具下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仿佛很期待她的答案。
“可以!”
郝甜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情绪,她不想他失望。
既然不喜欢,那就想尽办法离开。
慕容执望着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底气。就像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突然找到了依靠一样,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是终于有人替自己撑腰,终于有人站在自己这边了。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心里十分温暖。
只是……暗阁不是他想离开就能离开,想不管就不管的。
不过她的话,还是给了他很大的安慰,虽然有些迟,但他依然很开心。
“不可以的!”
这句“不可以”慕容执是笑着说的,释怀的笑。
他现在已经身为暗阁阁主,对这里的一切也早已经习以为常,在这他可以随心所欲,所以没那么多奢望。
而且,他也走不了。
随后,慕容执站起身来,笑着继续说道,“不是想沐浴吗,沐浴完…送你回去!”
他虽在笑,但他的笑容带着苦涩。
郝甜望着他出去,也久久回不了神,心中万千疑惑,没人帮她解答。
他可是长公主府的四公子,而且他也经常出现在京都城啊?为什么就不能离开这?这又是何意?
还是回去后,问问楚遇安,他一定知道。
慕容执帮她安排好热水衣裳后,独自去了暗阁最底层。
看着一排排的刑具,各式各样,每一件都能让人痛不欲生,这里结束过很多人的命。
他最后也会同师父一样,将命留在暗阁。
他理解母亲的无能为力,是在十岁时,师父去世,他接任了暗阁阁主的位置。
陛下的话烙印在了他的心里。他清楚知道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责任。
暗阁,就是陛下黑夜中的眼睛,朝堂中任何见不得光的腌臜事,都是由暗阁来打听来处理。
暗阁在外,就是独立的杀手组织,但其实这里掌握了天月国所有官员,以及富户的关系网,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消息都会第一时间被送到这里,就连收钱杀人,也是暗阁收集信息的一环。
他十岁接手暗阁,是暗阁所有的事情突然全都压在了他身上,压的他根本喘不过气,而且也有很多人不服他,但又没办法,因为阁主只能是他慕容执,谁让他生在了长公主府呢。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不再害怕,准确来说,他习惯了。
血他习惯了,那腥臭难闻的味道他习惯了,那些被逼问受刑之人的痛苦嘶喊声他也听习惯了。
习惯了这里的一切,那些人充满愤恨恐惧痛苦的眼神,他也看麻木了。
他为了能压制住手底下的人,他逼着自己做人要狠,做事更要狠。
两年,他处理起暗阁的事,越来越得心应手,手底下的人也全部臣服,而他,也变成了满手染血的人。
彻底掌控暗阁后,他自由了很多,他会经常借着回京都城汇报消息的机会,在京都城里找“乐子”。
毕竟,他的童年这么苦,总要找些趣事,让自己开心一点吧。
之后,无论是回京都城,还是去其他地方,他都会掩藏身份去给自己找些趣事,只要是能让自己开心,他什么地方都敢闯,什么事也都敢干,且无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