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无巧不成书,巧合成大事。
其时正当夏末秋初,正是棉花孕蕾的时候。鸭蛋大大的棉花果,欲开未绽放,大多数的蕾果的高度,就在屁股到腰的位置。
像是像从棉花地里跑过,肢体拨拉着棉花棵,那棉花果便石头块般的力度,反作用击打过来,真的好像是枪林弹雨。
匪徒从棉花田里窜逃,棉花桃不高不矮正好打在护住屁股的铜锣上。就听得屁股后边的铜锣,铛铛铛!疾风暴雨响成一片。无论大小头目,别说武艺高低,每人屁股都响了无数次。
好不容易逃回山寨,虽然失败,损失不大,众土匪都齐口夸军师高招。说要不是如此防范,粪门里不知要射进多少箭。马如龙频频点头:吴六幺的箭打粪门的绝技真是厉害,以后别无事生非招惹他们了。
从此吴六幺的名气如日中天。
正如前边所说,吴六幺是个放荡不羁的人,岂能只是为了口腹之累,被戴天贵笼中圈养?他有自己的世界,也有游侠的追求。再说,牛皮终于有吹破的一天,见好就收,方为明智。
吴六幺告别了戴天贵和一直呵护自己的哥哥们,要游历江湖自闯天地。从沂蒙山一路南下,直抵鲁南平原的大运河畔。
在这里,他交了不少朋友。其中,最为贴心都是黄伟忠。
这黄伟忠年近而立,身高肩宽,腚大腰细,属于那种看一眼就难忘记的人物。家境中等,老爹死后,亲弟兄几人分家,倒也有四五十亩好地。吃不愁,穿不愁,娶妻刘氏,生得一对好儿女,活得还算自在。
吴六幺和黄伟忠是在小酒馆相识的。那时,吴六幺刚刚流浪到这大运河边的万年闸小镇,中午肚饥。便点上几个小菜,弄上了半斤小酒,晕晕乎乎享受着神仙的乐趣。结账时,吴六幺傻了眼,成天精明强干,没想到在这个乡村小镇,让小毛贼算计,肚兜里的钱被掏的一干二净。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店家收不到钱,不依不饶,话赶话的越说越难听。吴六幺从小蒙父兄庇护,哪里吃过这种亏,撸胳膊卷袖就想动手。饭店掌柜的也不是瓤茬。要是没有几把刷子,在这水路要道还能开的起来酒店?
酒店不大,秦桧也有几个相好的。听到争吵,几个平素相互照应的朋友,拉棍提棒就围了上来。要说,吴六幺的本事虽然不怎么样,动手也吃不了大亏。可想到自己吃饭不给钱,属于无赖。平素喜欢嬉打哈笑的他,任凭几人叱骂,随意侮辱,红头酱脸的就是抬不动胳膊腿。
就在吴六幺进退无据,没钱出不了门。旁边一个喝小酒的,一直在冷眼相看的汉子,伸手拦住了众人。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把铜钱,哗哗哗拍在柜台上:结账!连他的一起。
见到钱,掌柜的马上变了脸,点头哈腰满脸是笑。他不属于恶霸地痞之类,只是想讨回属于自己的,刚才也是没有办法才动了粗。
付钱的就是黄伟忠,他在这一片虽然算不上富户,也是胳膊上跑得起马的好汉。极其好朋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朋友卖地还钱的事没有少干。
吴六幺和黄伟忠一见如故,当晚就住在了黄伟忠家。第二天,黄伟忠又把他的几个合得来的朋友喊到一起,几个人吃喝了一整天。
经过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吴六幺见到几个合得来的人,便不想再走,几个人结成了把兄弟,便在这运河小镇留住了一段时间。
几个弟兄情意相投,吃喝不愁,这是吴六幺生命中,很惬意的阶段。
那时的大运河属于黄金水道,处在运河闸口的小镇很是繁华。别的地方虽然战乱、土匪蜂起,这里相对平静。贪乐思淫欲,日子过得快活,几人就想办法找乐子打发时间。
把兄弟几人,虽然不吸大烟,也养成了赌博的嗜好,吴六幺劝阻过。人一旦上了赌瘾,六亲不认,哪里是他劝得住。
赌瘾一旦犯了,五骨六受,非得摸几把。
一向依老扶实过日子的黄伟忠,在几个把兄弟的影响下,也爱好上摸几把。谁知他的牌闭、手臭,没过半年,输光了房子地。只好泪洒故土,到山窝窝里的连环套,住看麦场屋子,过扛长工的日子。
这时的吴六幺,因为好动的天性,早已离开了万年闸小镇。要不然凭他,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性格,就是顶着骂名去偷,也不会让黄家哥哥流落他乡。
得势的狸猫欢似虎,掉毛的凤凰不如鸡。流落他乡的黄伟忠,直逃到荒山野岭中的黄泥套才站住脚。
黄泥套是群山环抱的平原,簸箕形状的山脚平原,赖利头般的存在几个近看在眼前,远看跑死马的小村庄。
拜把子兄弟里有个叫叫易望恩的,这人也是属于血性汉子。就是有个毛病:好色!
常言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情之所致,他和堂兄弟媳妇好上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小镇易望恩呆不住。
他先把堂兄弟媳妇偷了出来。
别的地方不好藏身,先把相好的藏在黄泥套。让把兄弟黄伟忠先替他照看着,待到小镇丢人的事,风平浪静,他再来带女人远走高飞。
易望恩相好的女人长的特别好看,就像二月的桃花,粉嫩娇艳,很是惹眼。
黄泥套仙人山顶天崮的土匪头马如龙,在女人赶集回来的路上劫走了她。
丢了心爱的女人,易望恩怎么肯了,他自己没本事上山夺回女人,只能勒逼黄伟忠。
黄伟忠又有什么办法:从狼嘴里夺出活孩子?就在黄伟忠急的眼红牙疼嘴巴生疮,大和尚挠头没有一点发(法),吴六幺来了。
吴六幺在离万年闸百十里路的彭州,混了一阵子,这人没有长性,便想到了黄伟忠。
万年闸小镇,没见到交好的哥哥,打听着消息,便摸到了黄泥套。看到黄伟忠着急上火,吴六幺安慰了把兄弟几句,上了顶天崮。
吴六幺本事不大,胆子不小,趁着夜色,躲过岗哨。东瞅西霎,总算摸到大土匪头子孟思虎的窗外。
吴六幺从窗户缝望去,喝得醉儿吧唧的孟思虎,搂抱着女人滚做一团。细细一看,女人果然是易望恩的堂兄弟媳妇。
人是找到了,如何将这个土匪头子,正惹乎劲上的女人。活生生的弄下山去,交给易望恩很不容易。
吴六幺挠破了头,也没想出好办法,拂晓时默默不乐的偷偷溜下山。
回到黄伟忠住的场屋子,稍微吃喝点东西,吴六幺一仄歪身子,睡到了太阳偏西。爬起来再想想,便和黄伟忠商议起营救女人的办法。
这天夜里,吴六幺没敢走正路,那里的土匪岗哨很警醒,昨天差点失了手。
他绕了小半圈,在山南的悬崖绝壁,偷偷攀登到山顶。
吴六幺再次来到土匪头子孟思虎屋子的窗外,偷偷看觑。孟思虎可能刚刚发泄完,软泥一样倒在床上。女人虽然媚眼如丝的和他搭着话,眉梢眼角仍然看得出凄楚。
看来,美貌的女人,服侍孟思虎并不情愿,只是虚与委蛇。只是如何才能和这女人联系上,没有女人的配合,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把和孟思虎同床共枕的女人救出来。不说别的,就是女人稍微惊异,也会引起孟思虎的警惕。
要知道,那时绝对没有手机联系。
好不容易熬到孟思虎昏昏睡去,女人枕着他的臂膀转侧反复,不知琢磨些什么。
吴六幺轻轻用小刀拨开木门栓,打算悄悄靠近女人,互通信息。木门栓倒是拨开了,只是没料到,孟思虎狡猾如狐。门里竟然拴着条铁链,链条上有铁将军把门。看来,他对女人不放心,怕自己睡着以后偷跑。
进屋进不去,说话不能说。女人配合都难解救,何况女人根本不知有人来救。
吴六幺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联系女人的途径。就在他驴推磨样转了不知几圈,眼睛看到一堆芦苇。读者可能要问:胡扯,又不是河边,山顶哪来的芦苇?
可不是的,山顶不生芦苇,可是土匪要修理屋顶漏雨,就有了芦苇。
吴六幺用根藤条,打通了芦苇的关节。然后从窗户缝里伸进去,芦苇的一头直达女人的耳边。
吴六幺轻轻一吹,女人一个激灵。用手掏摸一下,她大概以为是小虫子钻进了耳朵眼。女人没有掏摸到什么东西,又一阵瘙痒袭来,女人便转过脸来看。
一根芦苇,从窗户缝里伸进来,直达自己的耳边。要是一般的女人,肯定会惊呼起来,那时吴六幺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偷情的女人不光是情商高,胆子大,智商也不会低。要不然怎么能糊弄住自己的丈夫,和其他的男人暗度陈仓。
女人发现了异常,悄悄的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摸到窗户边。穿过窗户缝隙,她看到了满脸焦急的吴六幺。既然和易望恩相好,他的把兄弟女人还是认识的。
女人耳朵贴着窗户,和吴六幺叽咕几句便又上了床。把吴六幺伸进来的芦苇,放在孟思虎的裤裆里,自己往近靠靠。就觉得一股温水,流了进来,自己的裤头湿了,孟思虎虽然没穿裤头,中半身和腚下的被褥也浸了水。
吴六幺利用打通关节芦苇,把温热的水从壶里倒了出来。
被褥浸水的滋味可不好受,孟思虎虽然大醉,加体力透支,睡得昏天黑地。还是嘟嘟囔囔:臭娘们,你尿床了吗?
女人也装着才惊醒,哼哼唧唧的说:怨我吗,你天天要不够,一晚上多少次,就是个铁的也要磨破了。啊呦,快!给我钥匙,我得上厕所……慢一慢,别说尿,就怕还得屙床上。
孟思虎骂骂咧咧,眼睛没睁,从枕头下摸出钥匙扔给女人,自己翻了个身又睡去。孟思虎太贪色,几天来没有节制的纵欲,掏空了身子。
待到女人出了屋门,吴六幺把他绑缚在自己背上,急忙离开山顶。
鸡叫五更,东方冒明,吴六幺已经背着女人离开了山脚。在一片不大的树林里,他看到了伸头缩脑的黄伟忠。按约定,黄伟忠正牵着头毛驴,在树林里火急火燎的等待。
吴六幺费尽气力,才帮助黄伟忠把女人接回,除了多点绿毛,一根头发不少的还给了易望恩。
土匪之间也是互通音讯的,吴六幺箭打粪门的绝技早已不是秘密。如今,吴六幺又盗走孟思虎的美人,这地块两个最大的土匪,让他得罪了个遍。马如龙和孟思虎联手,鲁南和苏北交界的地方,哪里还有吴六幺的存身之处。
土匪们咬牙切齿的说,只要见到他扒皮抽筋。吴六幺在这一片不能再呆,加上几个兄长接连去世,吴六幺只好到煤矿隐身。
这时的彭州煤矿,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为了稳定的掳掠煤炭资源,日本人专门成立了守备队,警卫的十分严密。相比较其他乡村来讲,土匪轻易不敢进入矿区。
吴六幺到了矿区,临时住在先他一步而来的黄伟忠家。黄伟忠在这里下煤矿,每天领一斗笠帽高粱面养家糊口,住的是地趴趴屋。
从山顶崮救下易望恩的女人后,当晚土匪就围住了黄泥套。没有搜到黄伟忠和他的家人,放话:捉住他点天灯,抓着他的孩子给劈了,抓住他的女人给卖了。
实在没有地方可去,黄伟忠只能下了日本人的煤矿(详见拙着《恨乎》)。
日本人来了以后,矿区相对稳定,土匪的骚扰来得少,但日本人对工人的盘剥很厉害。特别是每天进矿门,都要在日本人的监视下,搞不好就是三面的新交,正反耳光打的脸肿得像猪头。
吴六幺才到煤矿上班,不太懂规矩,只知道点头,不知道鞠躬。被带班的日本伍长伸手就是几耳光,临了又被打了几枪托。
吴六幺吃了亏,心里这个窝囊啊:老子走过南闯过北,大运河里尿过水。让这些长得乌龟王八孙子样的日本人打了,以后传出去,还不得让江湖上的朋友笑话死。
吴六幺可不是个吃亏的人,武功不怎么样,心眼灵活,一眨巴眼就是一个点子。他既然想算计日本人,就开始细细的观察。
没有多久,吴六幺弄清楚了,个子长得像个碌碡滚子,人又矮又粗的伍长特别好色。矿上日本人自己带来的慰安妇,被当官的优先使用,残汤剩水的,伍长这个级别的个月成十也难得喝一口。
有性瘾的伍长头脑还算灵活,他发现开饭店的马寡妇很有姿色。这个女人长着双桃花眼,看着就叫人心乱神迷。
一个好色,一个想财。更盼找到靠山的马寡妇,没有经过太多的羞涩,就和伍长上了床。既然成了伍长的女人,钱和势大大的有。不过伍长也不是善茬,他怕得性病,更想吃独食。给马寡妇设了限,绝对不能允许其他男人上身。要不然,就死啦死啦的。马寡妇心里那个憋屈啊:老娘又没卖给你,凭什么只能给你!龟孙子,长得没有板凳高,身子倒有碌碡滚子粗!
想是这样想,日本人手黑,马寡妇也不敢明兑。暗地里偷了几回嘴,见到伍长心都要狂跳几回。
话说那几天,马寡妇走亲戚,饭店关了几天门,伍长的日子难熬的很。
欲火熊熊的伍长,每天都要遛出矿门,看看马寡妇是否归来。这天,好不容易看到天擦黑,饭店开门了。伍长那个开心啊,大步流星的走来,满以为进门就能温香软玉满怀。谁知店里只有一盏小油灯,见不到人影。不对呀,门开了,怎么没有人?疑惑的伍长侧耳听听,卧室里有动静。再分辨,听到屋里有云雨之声。伍长非常生气,老子的女人也敢睡。推门就进,结果石灰包落下,闹得伍长眼睛几乎失明。
后来才知道,马寡妇那天根本没回来。那天有人在她床前栓了两只刺猬,黑暗中挣扎的刺猬,发出的唧唧哝哝的声音,不细心真分辨不出来是否男女欢爱。
伍长的噩梦并没有从此结束。这天他又到马寡妇家去。缠绵一阵,可能身体透支太大,马寡妇起床去购买饭店用品。独自在床上朦胧的伍长,听到床头有老鼠打架的声音。这可把他吓得不轻,日本人对鼠疫有天生的恐惧,连忙提着衣服跑出卧室。等穿好衣服准备回去,想到手枪还在枕头下边,慌忙去取。手一摸,没东西,翻开被窝,手枪也没见到影子。伍长的冷汗就流了下来,丢枪的处罚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明明我放在枕头下,我又没离开,怎么枪的没有?伍长想不明白。
他再次端起马灯细细寻找,枕头边有张小小纸条。上面的几个汉字。粗通中文的伍长倒也明白意思:枪!我已取走。吴六幺!
要说吴六幺身怀绝技,那是高看了他,只不过魔术般的玩的智力游戏。但要说他,没有点功夫,也是瞎编。多少年的功夫历练,他也是身如狸猫,落脚狸猫。要想算计个人,本事还是绰绰有余。
伍长知道坏事了,前几天自己被算计,基本弄清是吴六幺搞的鬼。这几天,伍长一直在寻找吴六幺,就是没见到他的身影,有人说他可能投靠了游击队。
按理说丢枪,伍长自己承担责任也就罢了,谁知这小子良心太坏。回去报告说,马寡妇伙同他人。迷醉了他,盗走手枪。事情的结果,伍长的处罚不太重,马寡妇掉了脑袋。
大约两个月之后,伍长在宿舍里被人杀了。人躺在床上。就像一段树桩,脖颈流出大量的血,没有头,裤裆里的家伙也没了踪影。
为此,日本人开始了大搜捕。矿区、矿工家属宿舍,围墙电网里的煤矿角角落落,检查个遍。
最终伍长的头,被装煤的工人在煤堆里发现。
这时的人头近乎腐烂,但仍能看出那龇牙咧嘴骷髅嘴里,含着还能辨认出的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