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情绪也很快被他收敛下去,转而要送田小米出去。
可当他拿起桌上的水袋要递给田小米的时候,田小米却将这水袋推给他:“这水袋里装着的是我自制的凉茶,你留着给你娘喝吧,不过,要省着点儿用,得她不舒服的时候才能给她喝一口,而且不能喝多了,否则会拉肚子,以你娘那个身体状况,可能多跑两趟茅厕她人就没了,这点你还得多看顾一点。”
面对说话这么犀利的田小米,卖货郎不禁有些尴嘎的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闻言,田小米又对他解释道:“另外,你不要让你娘住在那么阴暗的地方,房子里的虫子也太多了些,你去镇上买些驱虫剂来将屋子里的虫子都弄一下,房间也打扫的干净一些,尽量不要弄的到处都是灰尘,你想想,你娘本来呼吸就困难,住在一个尘埃多,还不透气的房子里,怎么会身体痊愈的快呢?”
说着,她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摇摇头道:“算了,我觉得你娘那个身体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奇迹。”
都是饿出来的。
看他娘刚才那副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田小米都觉得有些够呛。
说完,田小米对他摆了摆手,提着篮子,坐上牛车走了。
其实,她还有些话想跟卖货郎问问的,比如这张家院
子里的土地到底卖不卖。
不过,她也不着急。
有些话,下次再说也一样的。
反正这卖货郎有从那些行脚商人中拿货的渠道,到时候她还会从卖货郎这里买东西的。
田小米的话令卖货郎陷入了沉思。
昏暗的房间里,外边的天空逐渐被暮色染红,一片紫色金色交织的过程中,霞光弥漫在那赶牛车的姑娘身上,衬得她的背影格外好看。
卖货郎迟疑间,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水袋。
可就在这时,他余光扫到了刚才田小米递给他的包裹着银钱的钱袋上时,这人不禁怔了一下。
随即,卖货郎反应过来,这钱袋里放着的银子重量不对。
下一秒,他连忙将钱袋拆开看了起来。
赫然间,一锭银子躺在他手上。
五两。
这起止是他刚开始要的五十文钱的价格?
这分明就是五两银子!
可刚刚他只顾着听田小米跟他提醒的那些话,根本没注意到手上这银子的重量!
见识过许多人情冷暖,一直坚信只能靠自己在这世上过活的卖货郎,这一次却意外得到了一个陌生顾客的帮助。
顿时,他愣住了。
眼里湿湿的,眼眶也红红的,他明明马上就要哭出来,可这家伙却连忙抹了抹眼睛,拿着银子转身进屋,对草席上躺着的女人说道:“娘!儿子
今天赚钱了,我马上就去给你买药,你在这里好好待着,要是不舒服了,就先喝几口这水袋里的水啊!”
他将水袋里的水倒了几口在碗里,轻轻摆在女人身边。
闻言,这病入膏肓的女人有些颤抖着身子从草席上坐起来。
察觉到她的动作后,卖货郎连忙上前帮忙扶起她来,并紧张询问道:“娘,您怎么了?”
待女人勉强坐起来后,她才苦笑了笑,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生儿,你……这银子……是刚刚……那个姑娘……给的吗?”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一双浑浊的眼睛带了几分精神看向卖货郎。
卖货郎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事情被他娘亲一眼就看出来了。
顿时,他点头解释道:“娘,您放心,这银子我以后赚够了,一定会还给她的!”
“那姑娘……姓田?”
女人嘴巴动了动,干燥起皮的嘴唇里艰难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是,我没打听姑娘全名,就知道她姓田。”
卖货郎老实的回答她。
闻言,女人若有所思,虚弱的点了点头:“那她……应该是……田家村的……姑娘了,娘很中意她……”
“什么?”
此话一出,空气中顿时静了半晌。
过了好久,卖货郎才忍不住看向这个女人,有些艰难的问道:“娘,难道您是……想让她
做我妹妹?”
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别的来了。
女人直直的看着他,眼里有很多情绪,非常复杂。
其中,不舍,担忧,关心,害怕,全部糅杂到了一块儿,呈现出了身为母亲的她对儿子的关心。
“你知道……我只是你的……干娘。”
半晌,女人对卖货郎说了这么一句。
顿时,原本就安静的空气此刻更是有些死寂起来,变得无比沉默。
卖货郎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说出什么来,只是闷声嗯了一下,而后低下了头去。
而女人则继续看着他,勉强笑了笑:“你是……干娘带大的……你娘跟你爹……很早就抛下你跑了……如今,干娘病成了这副鬼样子……你也早该抛弃干娘跑了……”
“那姑娘人不错……你……好好……追她……”
“我很中意她……”
她像是用完了一口气似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极其虚弱的将心里话给卖货郎说了出来。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女人也担心着自己儿子的婚事。
卖货郎嘴巴民成一条线,心里也陷入了纠结之中,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女人。
最终,他叹了口气,对女人点了点头:“好,娘,我尽力。”
话落,他又给这女人喂了一口水后,扶着他躺了回去,这才拿着银子出门去买药了。
此时,田家。
盖向明正坐在院子里喝水的时候,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可当暮色刚刚降临,他就忍不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同时,一股恶寒突然毫无征兆的从他脚底板爬到了脑袋头皮上,并蔓延到了全身,就好像有什么人在背后说了什么恶心他的话一样。
顿时,一贯神色冷漠,面无表情的盖向明忍不住露出了一副微妙的表情。
他抿了抿唇,眸中有些疑惑,无意识的将手中水杯送到了嘴边。
怪了,难道有人在背后念他?
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正好是田小米脑补出他拿着地契到她面前说肉麻的话的时候。
好在,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盖向明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纠结这事情。
只是,他起身看了看门外,眸中若有所思。
那女人,就算是去镇上处理还债的事情,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吧?
难不成,被赌坊的人给扣在镇上了?
突然,一阵车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
听到这话,盖向明脚步微动。
他下意识往前迈出去的脚步却又很快收了回来,下一秒,便见他坐回了位置上,继续喝水,身形坐的笔直,就好像是在沉思什么事情似的,对于外界的声音他丝毫不感兴趣。
不过,他余光却偶尔会朝外面看一眼。
是田小米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