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好热!
恍恍惚惚间,顾锦宁感觉浑身都好烫。
铺天盖地的火舌不断向她袭来,她拼命的想逃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想高喊救命,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忽而,她又觉得好冷。
像是寒气侵入了骨骼一般,一寸寸的寒刺伤着她的经脉。
她这是死后入地狱了吗?真的好难受啊……
就在顾锦宁觉得自己快要难以忍受这种冷热交替的折磨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额头。
耳畔,是女子温柔的声音亲昵传来。
“阿宁,你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母亲?
顾锦宁挣扎着睁开眼,当看到眼前熟悉的脸庞时,她的眼泪顿时“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阿娘,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是她识人不清,执意要嫁给江慕白,才害了顾家满门,连五岁的小弟都没能幸免……
现在好了,她也来地下陪他们了。
“没事了阿宁,不哭不哭,乖啊……”
见顾锦宁醒来,云氏总算松了口气。心疼的抱住顾锦宁,她柔声安慰道。
感受到云氏的温柔,顾锦宁压在心头的委屈、伤心和愧疚总算有了发泄的地方,抓着云氏的衣襟,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
“阿娘,呜呜,阿娘……”
“小姐可是哪里不舒坦?不如老奴去请大夫过来吧。”一旁站着的桂嬷嬷见顾锦宁哭得这般伤心,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便忍不住出了屋去寻大夫。
顾锦宁听到这个声音,却是倏地呆住了。
这不是桂嬷嬷吗?
自己葬身火海的时候,桂嬷嬷应该还在海宁
的庄子上养老,难不成连她也……
呆呆望着桂嬷嬷着急离去的身影,顾锦宁连眼泪都忘了擦。
见她这样,云氏忍不住微微叹息一声,细心的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道:“阿宁,往后可莫再这般胡闹了,后山里的寒潭即便是夏日,潭水也是冰凉凉的,更何况是这腊月天!你怎么能一时任性跑去那里戏耍呢?所幸这次没有什么大碍,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可让阿娘怎么活呀!”
“阿娘……”
顾锦宁却是听得有些糊涂。
寒潭?什么寒潭?
她不是已经葬身在那片火海里了吗?
正想着,却有丫鬟进来禀道:“夫人,院外江状元郎求见。”
江状元郎?
顾锦宁正惊异,云氏却已经起身吩咐:“这天寒地冻的,还不让江状元赶紧进花厅暖暖身子,本夫人随后就到。”
“是。”
丫鬟折身离去,云氏低头看向顾锦宁叮嘱道:“阿宁,江状元对你有救命之恩,于公于私阿娘都不可怠慢,你且好生歇着,阿娘一会再来陪你。”
说完,云氏拍了拍顾锦宁的手,随即整理衣衫,出了门去。
离去前,云氏留了两个丫鬟在屋里伺候。
丫鬟要服侍顾锦宁继续休息,顾锦宁却拨开了丫鬟的手,赤着脚来到了与花厅仅有一墙之隔的隔间。
花厅里,隐隐有青年与云氏的谈话声传来。
听着这声音,顾锦宁的脑袋顿时炸开了锅!
她想起来了!
十四岁那年,她随阿娘去安国寺上香,却一时贪玩去了后山,结果不小心落入了寒潭里,当时,便是那人路过将她救
了起来……
一想起那人,顾锦宁的牙便紧紧的咬到了一起。
但此刻,她更诧异别的。
是梦吗?明明她已经葬身火海了,为什么还会回到多年以前的场景?难道她重生回了自己十四岁落水的时候?
忍不住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真实的痛感传来,令顾锦宁顿时一阵狂喜!
老天有眼!她真的活过来了!一切的错误,她都有机会去纠正了!
这一世,她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家人!
门外那人的声音愈发地清晰,顾锦宁眼底的恨意却愈来愈浓……
江慕白,前世你所加诸在我身上的痛楚,这一世我要通通还给你!
云氏推门进来,一眼看到的便是顾锦宁满脸的冷然,虽有些困惑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顾锦宁身边轻声道:“阿宁,你这次落水多亏了江状元及时发现并把你救了出来,江状元有些担忧你,想同你说两句话,你可愿意?”
顾锦宁低垂着头,将眼底的冷意掩去,一面轻声道:“阿娘,我现在很累,不想见外人。”
云氏听了也不勉强,闺阁女子本就不便随意面见外男。
摸了摸顾锦宁的头让她好好休息,云氏便出门对站在花厅的青年歉意道:“多谢江状元关心,小女现下已经歇下了,恐是不方便见你。江状元对小女的救命之恩,顾家定不会忘记,待回京后顾家定有重谢。”
江慕白听她说顾锦宁推辞见他心中不免有些怪异,面上却不显,只浅笑着道:“夫人言重了,江某出手相救是应当的,顾小姐没事就好,江某也就放心了,这便不
叨扰夫人了。”
说着,江慕白便转身离去了。
云氏看着青年消失在莹莹雪地里的身影不由欣赏地点了点头,而后也转身进了屋去。
大雪纷飞,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日,顾锦宁也将养的差不多了。这十日里,江慕白时不时地过来探望顾锦宁,或带着一两束含着寒露的梅花,或提着一些小姑娘爱吃的零嘴。
各种小意示好,可说是层出不穷。
每一次,顾锦宁都只是不咸不淡的冷眼看着,既不拒绝,也不应承。
他惯是会装模作样的,前世的她便是被他这般的温柔小意打动,自此便被猪油蒙了心的,一心要嫁给他。
想到前世,胸中无尽的恨意再次涌出,顾锦宁的小手握成拳,就连指甲掐进肉里,都不曾注意到……
这天雪终于停了,安国寺的僧人们也将下山的路清理干净了,云氏正招呼着众人整理好行李准备回京。
顾锦宁看到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雪,耳边是僧人们细声扫雪的声音,顾锦宁不由得闭上眼,心底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又活过来了,真好!
这几日在母亲的悉心照顾和祖母的关心下,她对前世的恨意已经淡了不少,心中觉得只要家人能平安幸福便是最好的。
可一个声音却打断了这片宁静,顾锦宁转过头,却见青年一袭青衣站在雪地之中,身后是盛放的梅林,嘴边是迷人的微笑。
若忽视了那内里的狼子野心,温润如玉一词形容他倒也贴切。
“顾小姐身子可是好些了?”江慕白走近,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眼底闪过一丝惊
艳。
女孩儿本就生的娇媚,这一场病更为她增添几分病态的柔弱,一袭纯白斗篷将将露出她小小的脸,让人从心底里生起几分怜意。
顾锦宁小小的拳头不由得紧紧的握在一起,一双充满恨意的眸子比雪地更冷。
随着江慕白的走近,她下意识的退了两步低垂着头淡声道:“好些了,多谢江状元关心。”
江慕白作松了一口气一般,笑着道:“那就好,江某正在亭中为这梅林题一首诗,只是最后一句一直定不下来,不知顾小姐可否赐教?”
顾锦宁只淡淡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望梅亭,便道:“江状元说笑了,小女子不才,读的书怕是不够赐教江状元。”
见她对自己这般冷淡,江慕白心底忽然有些不爽。分明前些日子她看起来都是对自己有意的,莫非是怪他这几日对她冷淡了些?
这样想着,江慕白眉间一松,面上也带着几分笑。他上前一步,正要轻拂顾锦宁肩上的雪,没想却被顾锦宁躲过。
顾锦宁皱紧了眉头,看向江慕白的眼底已经带了几分愠色。“江状元作甚?”
江慕白不由哂笑,脸上也带了几分尴尬。“小姐肩上有雪……”
还没说完,却被顾锦宁打断道:“多谢江状元,小女已在外停留多时,母亲怕是要寻了,这便告辞。”
说着,顾锦宁便转身离了去。
江慕白看着她一边走着,一边还向侍女要来了手帕擦自己的肩膀,好似沾上了什么令人恶心的脏东西一般,眼底不由带了几分幽色,在原地定定站了许久后,这才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