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乍起, 尚未翻出大浪,被柏钧研一语摆平。
粉丝立时消停, 理性的声音占据主流,当天晚上,最后一点杂音也彻底湮没, 一栋新楼拔地而起,楼名朴实直白——【关于赵亦的一些真实资料】。
以为又是无端编造, 点开细看却把赵亦惊到,不但真实而且全面,从小细数到大, 堪称一部“赵亦的光荣编年史”。
“仰慕者?”柏钧研搓了搓下巴, “我有紧迫感了, 宝贝。”
他坚持叫她“宝贝”, 赵亦肉麻了一段时日, 竟也慢慢习惯, 人类适应能力不容小觑。
“你仰慕者比我多。”她语调平平,只是陈述事实,却让他生出欢喜。
“都会吃醋了……”他眉开眼笑,“乖宝贝。”
赵亦浑身发毛,忙不迭躲到一旁, 山外青山楼外楼, 宝贝之外还有乖宝贝, 人类的肉麻能力也是不容小觑。柏钧研却不肯放过她, 抓回来挠痒逼供, 仰慕者究竟是谁。
赵亦仔细琢磨这id。
【虹猫蓝兔666】,幼稚中透着一丝复古,实在想不出是谁。
大概是某个发小……资料集中于她读大学之前,都是学校陈列在橱窗中的光荣榜,其中还有一张领奖时拍的照片,十二岁,全国中学生数学建模比赛一等奖,就是这张照片为她的颜值正了名——毫无疑问是个美人胚子,尽管面无表情,是个冷美人。
一波人感叹颜值的同时,另一波人感叹智慧,楼里贴了几个链接,赵亦大学阶段做的论文,影响因子最低的一篇也有12,总计上百,一个被延毕的博士在评论区泪流满面:
“小姐姐牛逼,够我博士毕业二十次。”
总而言之,风波暂歇。
时钟指向23点,从下飞机到现在,柏钧研一直陪在赵亦身边。
程小雅的老破小宿舍,书房拨给赵亦充当临时住所,一个摆满书架的迷你房间,勉强塞一张床已经十分拥挤,再塞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满眼都是他的存在感。
“你该回去了。”赵亦说。
本来是想说——你累不累,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话说出口变成逐客令。她想,她怎么这么不可爱,硬梆梆冷冰冰,全世界最不可人的女朋友非她莫属。可他看着她微红的脸,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她的房间。
在一起已经三个月,从孟钦到大溪地,一路忙忙叨叨,仿佛直到现在才有真实感。隔壁的电视在响,楼下的狗在打架,窗外是北京城难得的明月夜,面前是他的小姑娘。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翻山越岭,爬过她高耸入云的心结,终于得偿所愿。
想和她逛超市,看电影,遛公园,想和她一起出现在一切居家场景。
“搬去我那里好不好?”他忽然道,眼睛含笑,她一惊,连连往后退,边躲边摇头。
然而房间那么小,他一伸手就能摸到她的头发。
“我住的小区安保严格,怕有狂热粉丝,不太放心你。”
“你有几块腹肌?”赵亦突然转移话题。
“……八块,怎么……?”
“打赢过我几次?”
“……”
“而且,谁会知道我住这里?”
话说得太满就容易见鬼,半小时后,隐秘的知情者再次出动,将赵亦人肉了个底儿掉。
家庭背景,从业经历,浓墨重彩披露了柏钧研有意略过的部分——她来自资方,是曾经的影视圈大金主,传说中的迈达斯。
【好像有点懂了……】
【当红小生抱金主大腿,好恶俗的娱乐圈套路,研饭还天天自命清高,搞siao】
【诚亦资本的赵亦,和周铭诚什么关系?】
【前女友,被甩了,当初爱得死去活来,搞不好还藕断丝连,啊,前排出售原谅帽!】
【当然选择原谅她呀,毕竟是传说中的迈达斯,遇到金主谁不跪?】
【点石成金,大金主,还不是想睡谁睡谁。】
【放屁!柏哥哥的咖位,还需要金主来捧?而且姓赵的已经不在诚亦资本了】
【是啊投资惨败,也没传说中那么厉害,柏哥哥看上她哪了?】
【快分手吧,看着真闹心,哥哥全身都是加分项,就这挑女人的眼光,啧啧啧】
【看照片挺漂亮啊,男人不都看脸】
【这女的眼熟,我好像见过,难道住在我们小区?】
……
血雨腥风。
赵亦练得一身金钟罩,外界言论很少能影响到她的心绪,然而她也有罩门——攻击她本人没关系,但如果柏钧研受到损害,一丝一毫她都不能接受。
有人故意在扯周铭诚。
说她倒追十几年,还说她为他堕胎十几次,编得有鼻子有眼,微博立刻爆了两个热搜——“柏钧研赵亦”“周铭诚赵亦”,并肩而列,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柏钧研重新连线了他的公关团队。
侧脸冷峻,唇线紧抿,明显心情欠佳。赵亦缩在角落,几乎又要自闭起来,最终还是挪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
动作轻微,像一只猫。
柏钧研回头,一瞬间也以为看到了一只猫——湿润彷徨的圆眼睛,严肃机警的小表情,仿佛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敏捷逃走,躲起来再也看不见。
“怎么了?”他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她欲言又止,半晌道:“不是真的!”掷地有声,像在立什么军令状。
他伸手,轻抚她的头发,再握住她的小拳头——攥得真紧,是真紧张,他心里发软,略凑近些:“什么不是真的?”
“网上说的那些,我和周铭诚的事。我没有和他在一起过,更没有……没有和他……”她脸红了红,“我们只是工作关系,我个人单方面暗恋了他一段时间,仅此而已。”她抬眼看他,又急忙补充,“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早就不喜欢了!”
“哦。那你喜欢谁?”他一根根掰开她握拳的手指,伸手关掉了视频电话会。
赵亦脸红更甚,但还是立完了她的军令状。
“喜欢你。非常喜欢。柏钧研,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不会说话,情商很低,不知道怎么跟人正常相处,更不知道怎么跟人谈恋爱,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个怪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是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比跟谁在一起都开心。所以,我想要勇敢一点,请别放弃我。”
她攥紧他的手指,小手绵软,神情刚毅。
“大家都觉得我配不上你。还有人说,我应该识相点主动退出,别再拖你后腿……也许她们是对的,但这一次,我想要自私一点,我不会退出。你要相信我会很努力,会对你很好,会学着怎么恋爱,会保护你不受伤害……请不要放弃我!”
她肩背挺直,面色绯红,目光直视前方,仿佛站在风声猎猎的演武场。
柏钧研拉她的手,没拉动,她紧绷得像一张弓。于是他站起来,捧住她的脸,将她转向他的方向,迫着她与他目光对视。
“赵亦同志,还有结尾句呢,你还没说完。”
赵亦看着他严肃无表情的脸,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什、什么结尾……”
“如不能完成任务,愿依法治罪。”他贴住她的额头,忽而一笑,“说吧,如果有一天你害怕了,想逃走,我要怎么治你的罪?”
他显然没打算好好听她回答,手沿着她的背滑落,在她纤细的腰上慢慢合拢。
赵亦挣了挣,她还沉浸在刚才严肃紧张认真的气氛中,这男人却突然切换到旖旎的频道,手掌用力揉捻,将她贴紧他的身体,唇不由分说压上来。
“罚一个吻?”他在她唇齿间低语,“嗯,不行……罚得太轻……”
“罚一个主动的吻?”他的手沿着她的腰线上行,轻之又轻,却让她整个人颤抖起来,他的声音醇厚如酒,落入她的耳朵,便让她耳根烧热,“赵亦,你好像从来没有主动吻过我……”
赵亦紧闭着眼,承受他唇舌的恣意入侵,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唤起了他的激情。
被动承受她都不堪承受,主动……她实在没装这个程序……
“罚你给我生个孩子……”他将她推抵在书架上,无休止地折磨她的脖子,“嗯,一个不够,多生几个……”
“罚你照顾一个老头子……”他轻咬她的锁骨,“我比你老好几岁,会率先变成一个老头子……你到时候不能嫌弃……”
……
赵亦埋头收拾她的箱子,柏钧研在她身后收拾书。书架倒了,书落了满地,赵亦不肯帮忙,她没脸去看案发现场。
“给你准备了客房,在下正人君子,请姑娘放心。”他笑着保证。
五分钟前他刚弄翻了一整个书架,有什么立场让她放心!?
“不接受异议,这里不能再住,你的住址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我住酒店。”赵亦嘟囔。
“你哪来的钱?”
“……“赵亦噎住。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陈导给她开得那点工资,也就够她一日三餐不饿死,外面还给她冠以“金主”之名,哪有这么潦倒的金主。
“走吧,跟我回家。”他摸摸她的头发,“有人在故意针对你,幕后这只看不见的手,不揪出来我不放心。”
他说:跟我回家。
心底酸甜如同塞了个草莓馅,此番邀请让她无法拒绝。
阿汤开车来接他们。
秋夜清透,凌晨的街市空旷无人,他们开过高架桥,开过环路,开过弯弯扭扭的西直门,赵亦被柏钧研一路握着手,掌心温暖,渐渐让她有点犯困。
是走了很长时间夜路,终于有了归属感的那种困意。
然后她就真的睡着了。
睡得黑沉,醒来是因为听到尖细高亢的人声。一个女人。赵亦睁开眼,发现被柏钧研抱在怀里,标准的公主抱,舒舒服服的姿势,她从这个舒服的姿势中抬起头,和一脸惨白委顿的女人对了个正着。
“请邹总出去。”柏钧研态度平静,语气却不容置疑,赵亦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实在不适合见外人,挣扎着想要下地,却又被他往怀里搂了搂。
“吵醒你了?再睡一会,阿汤在给你铺床。”
轻哄的语气,好像她是什么豌豆公主,自己不会铺床,床没铺好之间脚都不能沾地。
邹燕的脸色更不好看。
“钧钧,别不接我电话,别赶我走,我有话想跟你说……”她嘤嘤哀求。
“抱歉邹总,该说的,那天我都说完了。”他抱起赵亦往楼上去,“阿汤送客,和安迪说,今后如果我不在家,不接待任何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