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大堂。
老郡王妃令人奉茶,魏青棠端着饮了口,赞道:“好茶。”
老郡王妃笑着道:“这是今年新摘的苦荞,您不嫌弃就好。”
魏青棠口称哪儿敢,二人寒暄一阵,她才正色道:“老郡王妃,本王妃也就不卖关子了,今日前来,是想向您讨一味奇药。”
老郡王妃一惊,脸色立刻淡了下来。
她这府上能有什么奇药,也就只有那株凤枯草……
果然又听她道:“本王妃有一位朋友,命在旦夕,亟需此药续命,本王妃也知道这凤枯草于您意义非凡,不敢贸然求取,所以今日特带一些薄礼,望您能割爱。”
她说罢挥了下手,王府下人立刻抬着几个沉甸甸的箱子进来。
老郡王妃睁眼瞧去,那箱盖打开,里面赫然是赤澄黄金、绫罗绸缎还有古玩玉器。这一抬进来有七箱之多,完全不亚于一个富贵人家嫁女儿的嫁妆了!
魏青棠起身,极为诚恳地向她略施一礼:“老郡王妃,除此之外,您若还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我宸王府只要能办到,定不容辞。”
老郡王妃愣住了,前些年那个来求药的是个快咽气的皇亲,蛮横无理,进来就要她把灵药交出来。
老郡王妃年轻的时候也跟老郡王打过仗,颇有些硬骨头,当即就命人把他们撵出去。
可现在又有人来求药,甚至抬出如此贵重的厚礼……
她一时有些犹豫,这时身边的婆子附耳道:“夫人,您忘了吗,郡王爷喜欢的那个丫鬟……”
经这一提醒,老郡王妃立时想起来了,把廉平迷得要生要死的贱婢,可不就是宸王府上的吗?那她今日此来,讨药是假,实则不就是彰显她宸王府的实力吗?
老郡王妃脸一拉,淡淡道:“宸王妃说笑了,我们
郡王府家小庙小,担不起您这样的厚礼,您请回吧。”
魏青棠顿时怔住,开口还想说什么,那老郡王妃直接道:“来人,送客。”
对方的态度甚坚,魏青棠踯躅片刻,还是道:“好吧,既然老郡王妃心意已决,吟越也不强人所难……”她略微颔首,转身出去。
离开大堂,阿金低声问道:“王妃,您就这么走了吗?”
魏青棠回眸看了眼,轻轻摇头:“既然人家不愿割爱,我们也没有强抢之理……”说着走到院中,冷不防眼前人影一晃,竟是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
“大胆!你敢冲撞我家王妃?”阿金抢先喝斥,却见那人惊喜抬头,“宸王妃?是您?”
魏青棠抬眼瞧去,这急急慌慌闯进来的不就是廉平郡王吗?
她看着他微微点了下头,想到出门前绿儿的请托,便将那块玉佩摸出来给他。
“这是……”廉平陡然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魏青棠道:“这是绿儿托本王妃还你的,她说与你今生无缘,就此别过。”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将索要凤枯草的事说出来。
廉平郡王眼底瞬间蓄满泪水,全身哆嗦着举起那块玉,颤声问道:“她……她真是这么说得?”
魏青棠看着他这伤心欲绝的样子不似作假,可为何被老郡王妃阻止后,没有再去找过绿儿?
心下迟疑未及开口,廉平郡王怆然一笑,举着玉佩近乎癫狂地闯进大堂:“娘、娘,你答应过孩儿,只要孩儿不再去找她,你就不会再为难她,可你为何说话不算话,为何说话不算话?!”
听到这话,魏青棠才知道中间竟是有这样一个缘由。
看着廉平情绪不对,赶紧跟上去。
大堂中,廉平郡王跪在堂下,老郡王妃满面怒容骂道:“胡说
!老身是什么身份,怎会自降身价去为难一个贱婢?”
廉平郡王泪流满面,凄然摇头:“娘,她不是贱婢,她是儿子的心上人,是儿子这一生非娶不可的人!我知道,我打小就不是读书的料儿,在学堂也经常惹是生非,叫娘生气,可是唯独这一次,娘,这一次儿子是认真的,儿子是真心想要娶她!”他说完重重磕了十几个响头,砰砰闷响,脑门上登时红肿一片。
老郡王妃看得又气又痛,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旁边伺候的婆子忍不住道:“郡王爷,夫人也是为您好,她已为您说了一门亲事,是陆御史府上的三小姐,自小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定会是您的良配。”
廉平痛苦吼道:“我不要什么陆府三小姐,我只要绿儿!”
老郡王妃脸色一白,几乎提不上这口气,魏青棠赶紧冲上去掐住她人中。
“老郡王妃、老郡王妃!”
狠狠掐了一会儿,那几乎已经陷入昏迷的老夫人才慢慢醒转来。
她看见魏青棠,呆了一呆,接着想起方才儿子的话,狠狠将她推开:“宸王妃,你满意了吧!你的一个婢女,就将我的廉平迷得要生要死,多厉害啊、多了不起啊,你看够我郡王府的笑话了吧!?”
这一番话说下来,直叫她哭笑不得。
魏青棠摇摇头:“老郡王妃,你误会了,吟越绝没有来看笑话的意思,只是……”
“既然没有,那就请出去!”老郡王妃断然说道。
魏青棠看这老太太在气头上,也不同她计较,只道:“那吟越就先告辞了。”
她转身要走,哪知廉平膝行几步,竟是挡在她跟前。
“宸王妃、宸王妃,求您把这个玉佩还给绿儿,您告诉她,今生今世,廉平非她不娶,就算娶不
了她,也绝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进门!”这字字句句斩钉截铁,魏青棠一愕,扭头去看老郡王妃,只见那老太太摇摇欲坠,指着他的手指颤抖不止,“逆子……你这个逆子!”
这母子俩倒真是一个脾性,犟得谁也不肯低头。
魏青棠心头轻叹一声,将玉佩推还给廉平,廉平脸上霎时一白,以为她不答应,岂知这位宸王妃转身,几步上前道:“老郡王妃,按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本王妃不该插手,但既然牵涉到我府中婢女,那本王妃就斗胆问上一句,廉平郡王同绿儿两情相悦,您为何不肯成全他们?”
老郡王妃望着她冷笑两声:“宸王妃问老身为何不肯成全?那宸王妃,老身问你,若是你的儿子要娶一个没名没分地位卑下的女子为妻,你会答应吗?”
魏青棠脑海中浮起昭儿和琅琅的样子,想到他们娶亲,实在想不出那时的景象,但是她道:“老郡王妃,本王妃不敢说会答应,但也不会阻止,因为,我的孩子不需要娶名分地位。”
这是她的真心话,昭儿和琅琅将来长大,会喜欢上哪家姑娘,她全不知,但不管喜欢上谁,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要娶的是人,不是身份地位,更不是家族财富,至少在她宸王府是这样。
老郡王妃呆了片刻,心知她没有说谎话,喟然一叹,却是痛苦地闭上眼道:“哎,老身又何尝愿意逼他?但我们郡王府如何能与你宸王府相比,自从老郡王走了以后,整个郡王府日落西山,连这仅有的家底也要守不住了,若不选个有能耐地帮衬着廉平,一旦老身撒手西去,他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字字句句,皆是慈母苦心。
魏青棠微怔不语,廉平却不知老母是这番考量,呆了
半响才膝行上前:“娘,是儿子不孝,儿子无能,让您操心了!”他纳头要磕,被老郡王妃一把拉起来,母子俩抱头痛哭,看得旁人颇不是滋味。
“王妃……”阿金眼眶也红了,唤了一声主子,却不知该如何说。
魏青棠明白这丫头是想求自己帮忙,轻抿唇角,却道:“老郡王妃,您一片爱子之心令人动容,但本王妃也有一句话,想问你一问。”
老人家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只听她语气坚定道:“谁说我们绿儿没名没分。”
老郡王妃错愕,廉平郡王也抬起头。
魏青棠冲他点头,却问:“廉平郡王,本王妃问你,若绿儿嫁给你之后,你是否能保证一心一意待她,一生绝不辜负她?”
廉平想也不想地答:“当然!我这一辈子也不纳妾,只要她!”
有了这个承诺,魏青棠抬颚,启唇道:“好,既然如此,老郡王妃,本王妃在此代义妹绿儿向你提亲,两府永结秦晋之好,你意下如何?”
义妹?
堂中众人都呆傻了,反应不过来这一出是哪一出。
倒是阿金最先明白过来,连连道:“廉平郡王,你还不快答应,我们王妃愿意收绿儿为义妹了!”
廉平反应过来,狂喜拜下去,老郡王妃神色迟疑地盯着她,良久问道:“宸王妃,你确定?”
确定她要收一个丫鬟为义妹,这个名分可不一般。
要知道自从宸王回京,水涨船高,整个京城谁不想巴结上他们。
魏青棠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本王妃言出如山,绝不反悔,且绿儿出嫁之时,本王妃会与王爷以兄嫂之名为她送嫁。”
这话的分量老郡王妃心知肚明,她看着眼前这个言笑晏晏却眸光真挚的女子,许久,福身低头:“如此,那就多谢宸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