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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翘绿憋着一口气,连头都缩到了被子里。

    冷得背脊发凉,她想放弃体验传说中妈妈的被窝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头上的棉被被掀开。

    叶径的脸在她的上方,“你在练习无氧呼吸?”

    此时的叶翘绿,蜷缩成一个球。叶径从她圆圆的大眼睛里见到自己的身影。

    “我冷。”她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找着自己的小棉袄。她拉过衣服,匆匆穿上。然而冷意沁入了心,后背还是凉飕飕的。她摸了摸薄被,“这个被子好冷。”

    “去我妈那边睡,她的被子暖。”他不爱盖厚棉被,觉得棉被的重量压得不舒服。而且,他怕热不怕冷。

    叶翘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里不是施阿姨的被窝。”

    “嗯。”叶径说,“我不喜欢别人睡我的床,下来。”

    她笑了,蹦下床,“我去暖和的被子睡。”她本来也不喜欢睡在他的床。

    叶径不作声,转身把她睡过的枕巾、床单抽了出来。

    叶翘绿看着他抱着枕巾、床单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有一个大木盆,他将枕巾、床单扔了进去,打开水龙头。下水的过程中,他又去房里将被单拆了出来,一并扔到了大木桶。

    直到叶径坐在大木桶旁搓洗那些布单,叶翘绿才问,“你为什么突然洗被子?”

    叶径加了很多洗衣粉,“因为你睡过了。”

    “为什么我睡过你就要洗?”

    他懒得回话了。

    叶翘绿看着叶径,有点委屈了。她隐约知道他洗床单的原因。她转身跑出卫生间,直奔施与美的床。

    她不止要睡他的床,她还要睡他妈妈的床。

    让他一直洗。

    一直洗。

    ----

    施与美在中午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那边的警察说,有个叶姓人家,来报警寻人。寻的小女孩,和施与美报过去的资料一样。

    施与美一听,就知道是找到叶翘绿的家长了。她和小工交代完,匆匆离开摊档。

    她赶到派出所,警察正和一个男人聊着。映入她眼帘的,是男人坚实挺拔的背影。

    警察见到她,和男人说:“叶先生,就是这位施小姐找到了你的女儿。”

    叶呈锋回头,焦急的神色微微放松。

    他是昨天晚上知道女儿不见的。

    珍姨白天没敢说,出去找了一轮,一无所获。眼见瞒不住了,才哆哆嗦嗦打了电话给他。

    叶呈锋当下心都要跳出嗓子口,气极之时,臭骂了珍姨一顿。

    说不疼这女儿,是假的。但是事业太忙,他陪她的时间很少。

    眼下,什么事都不及女儿重要。叶呈锋报了警,还在学校路段找了好久。他一夜未眠,在女儿的房里躺到天明。

    叶翘绿离家前,留下了一张小纸条,表示她不高兴爸爸的爽约。

    叶呈锋抓着小纸条,心中百味杂陈。

    他很爱妻子。

    妻子难产当天,如果不是女儿红彤彤的脸让他不舍,他可能就跟着妻子走了。女儿渐渐长大,他遇过不少女人,但他心系亡妻,没有续弦的心思。

    而这个夜晚,他第一次正视女儿缺乏父母陪伴的事实。

    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叶呈锋又出门寻找。

    苍天怜见,他接到了警察的电话。他的女儿好好的,现在住在好心人的家里。

    忆起失去女儿的恐慌,叶呈锋心有余悸。此刻见到那位好心人,他连声道谢,“谢谢,谢谢。”

    施与美莞尔,“不客气。”她微微和他拉开距离。她在鲜鱼档待久了,身上总是带着一阵腥味。

    叶呈锋却像没闻到,往前一步,“小绿现在在哪?”

    “还在我家。”施与美顿了下,“她的头受了点伤。”

    叶呈锋的脸色又现焦虑,“严重吗?什么情况?”

    “医生说没什么,再敷几天药就好。”施与美没敢在这一刻将自家儿子踢球砸伤叶翘绿的事全盘托出。

    叶呈锋抽出烟,递给几个警察。他道谢了一轮,然后随着施与美回去接女儿。

    一路上,叶呈锋为了避免冷场的尴尬,问了些女儿的事。

    施与美都微笑对答。提及叶径踢球伤到叶翘绿的事,她一脸歉意。

    叶呈锋听闻女儿并无大碍,倒也未加责怪。

    拐进香山街口,施与美就见到不少熟人。

    他们对她身旁的叶呈锋投以好奇的目光。叶呈锋成熟稳重,气度不凡。众人不免联想到某种暧昧关系。

    施与美这会儿不便解释,只能快步往家的方向。

    叶呈锋瞄了眼破旧的楼栋。“这房子很旧了啊。”

    施与美轻声回答,“嗯,几十年了。”

    “买的还是租的?”

    施与美愣了下,“是我父亲的单位福利分房。”

    叶呈锋没再继续问,跟着施与美上楼。

    在见到女儿的那一刻,他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叶翘绿在暖和的被子里睡得正香。

    叶呈锋笑着给她捂捂被子,又轻抚过她的脸颊。他离开房间,掩上门,压低声音道,“让她再睡会儿吧。”

    施与美点点头,转眼见阳台上晾着的被单、床单。她眉心一簇,大概猜出了什么。

    她招呼着叶呈锋入座,然后进了厨房煲开水,顺便泡了壶好茶。

    待她出来客厅,叶呈锋从钱包中掏出一叠蓝黑色百元钞,递了过去,“非常感谢,这里一点小意思,希望施小姐收下。”

    施与美怔了下,推辞道,“说起来还是我儿子伤了你女儿。”

    “小孩子也不是有意的。”

    “这钱,真不用了。”

    “那住院费、治疗费我得还给你。”

    “就是床位费,加点儿药。要不了多少钱。”

    两人你推我拒的,几番来回。施与美无奈收了一千元。

    叶呈锋笑了,啜了口茶。他随口问了下施与美的家庭情况。得知她一个人带着儿子,他有些惊讶。

    叶径神色如常地坐在窗边。

    他看着施与美和叶呈锋的互动,转了头。他从窗台俯视往下。

    不远处有一棵大树。微风拂来,枝干上葱绿的小叶子在风中摇摆。

    春天真的来了。

    ----

    叶翘绿是被叶呈锋牵回家后,才知道,原来她离家出走跑了一大圈,也不过是两条街。

    绕来绕去,都没出两公里。

    不过,由于她的闹脾气,叶呈锋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多了起来。

    她很开心。

    开心之余,有时候会想起施与美,想她温柔的语声,和善的笑容。

    施与美来还书包的时候,叶翘绿没见到。她那会儿在午睡。

    叶呈锋单独接待了施与美。

    叶翘绿得知后,有点失落。

    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漂亮阿姨了。却在开学第一天的放学人群中,遇到了叶径。

    他穿着白色上衣,灰色裤子。很普通的衣着,但因为脸蛋漂亮,还是比普通学生要招眼。

    叶翘绿惊喜,“叶径。”她隔着一段距离,朝他拼命挥手,那模样像是遇见久别重逢的好友。

    叶径的神色却没太多热情,瞥过来的眼神有点淡漠。

    她跑向他。小书包晃着,砸到她的背。“你也在这里上学吗?”

    “嗯。”

    她笑开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我在三年级。”她伸出食指,“一班,你在几班呀?”

    “二。”

    “我们是隔壁班同学。”

    “嗯。”

    她瞄着他的身后,问道:“施阿姨来接你吗?”

    他看着她胸前的小蝴蝶结,摇了摇头。

    叶翘绿有些失望,又道,“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他不说话,还是盯着那个小蝴蝶结。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不行。”叶径没忍住,伸手将她胸前那个垂向左边的小蝴蝶结扶正。这样,他看着顺眼多了,他将目光移至她的脸,“刚刚歪了。”

    叶翘绿看着他的动作,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不过她顺口一提,“这是爸爸帮我系的。”

    他不说话,转身就要走。

    叶翘绿继续问,“叶径,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不行。”叶径还是这个回答。

    她这会儿突然想起,他也没有妈妈来接送。于是跟上他的步子,“施阿姨为什么不来接你啊?”

    “我认得路。”

    “我也认得路。但是爸爸让珍姨来接我回家。”

    正说着,珍姨的身影就在校门口出现。珍姨远远见到叶翘绿,招了招手。

    于是叶翘绿打消了尾随叶径回他家的念头。

    叶翘绿和叶径虽然同校,不过由于班级不同,平常见面倒不多。一旦碰见,叶翘绿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叶径则没太大反应。

    她问过几次,“叶径,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他回了几次,“不行。”

    叶翘绿沮丧。

    不过沮丧是短暂的,下次见到叶径,她又是灿烂笑靥。

    同桌孙多丽问:“你认识二班的那个男生吗?他都不理你。”

    叶翘绿解释着,“他没有不理我啊。他的语文不好,说话想很久。”

    孙多丽一脸怀疑。

    为了增加可信度,叶翘绿继续说:“他还会把我歪了的蝴蝶结立正起来。”她学着叶径的动作,把自己胸前的蝴蝶结拉了拉。

    孙多丽这下倒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