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设置了防盗章, 达到购买比例就能正常阅读, 谢谢支持正版! 净了手脸换过衣裳, 凤喜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坐在炕上隔着小几两手托着下巴看凤娇用饭。
凤娇笑问:“有话要说?每次有话说就这样看着我。”
凤喜点点头:“有话说, 姊姊吃饱喝足了我再说。”
用过饭问凤喜:“哥哥今日老实吗?”
“说来也奇怪,今日老老实实呆在家中没有出门。“凤喜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不过阿姊,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今日巧嘴刘来了,傍晚的时候来的,说是给阿姊提亲。”
凤娇心中突得一下跳得快了,应该是谢渊临行前嘱咐了家里,先把亲事定下,待他回来成亲, 我是愿意的。
抽出袖筒中的帕子, 月白色晕着灯光,仿佛他温柔的眼眸。
正绞着手思量, 凤喜又道:“我记得阿姊叫那位哥哥谢先生, 可巧嘴刘说的不是谢家, 是高家。”
“高家?哪个高家?”凤娇惊问道。
“巧嘴刘一口一个高员外高夫人, 富阳城就一个员外, 岂不就是阿姊做大掌柜哪家吗?他家既然有儿子, 怎么还让姐姐做大掌柜?难道他家儿子有什么毛病?傻子?痨病鬼?瘸子瞎子还是聋子?”凤喜好奇问道。
凤娇打断她的话:“祖母和爹娘没有答应吧?”
凤喜点头:“答应了, 巧嘴刘笑着走的, 离开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嘀咕,姑娘家愿意不愿意总得来问问,别以为给我几两银子我就能拆一门亲,这门亲事成了对我更有好处。”
说着话就觉耳边一阵风响,凤娇急火火冲出了房门。
王老太太端坐正房与王掌柜夫妇说话,不知说到什么伤心事,正在抹眼泪,王掌柜和胡氏连忙温和劝慰。
相对感慨的时候,房门砰一声被撞开,凤娇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带着怒气质问道:“祖母对我和凤喜说过许多次,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害死人,让我们长大后嫁给情投意合的夫君。今日怎么就答应了高家的亲事?”
王老太太愣了愣:“我说过吗?我何时说过?这婚姻大事不由父母做主,难道还自己做主不成?”
“您和祖父闹别扭的时候,姑母回来哭诉的时候,您一直是这样说的。”凤娇逼视着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眼神闪烁着看向王掌柜,王掌柜拍一下桌子:“凤娇,你怎么又顶撞祖母?反了你了,早出嫁早省心。”
凤娇举起手中帕子:“我已经和谢家的公子谢渊私定了终身,这帕子就是信物。谢家在富阳是有名望的人家,谢渊是举人,若他明春科考高中,就是官人身份,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胡氏脸上闪过欣喜,小声说道:“掌柜的,我就说匆忙应下高家的亲事不妥,高家虽说富有,到底比不上书香门第,我们该和凤娇商量过再答复才是。”
王掌柜没说话,王老太太长叹一声:“凤喜告诉我了,我知道凤娇跟谢先生的事之后,夜里高兴得都能笑醒。可是,眼下这情形,只能如此了。凤娇啊,顾眼前吧,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凤娇小心收起帕子,恳切看着祖母:“哥哥已答应我,过了年就听我的安排找份差事做,我每月薪俸一百两纹银,我算了一下,除去开销用度,两年就能赎回祖宅。我们家眼下越来越好,不必贪图高家富有,还请祖母和爹娘回绝亲事。”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再不能更改。”王老太太紧绷着脸,“这富阳城的姑娘,都想嫁入高家,还是凤娇最有福气。”
凤娇看向爹娘,王掌柜低头不语,胡氏惴惴得冲她摇头,凤娇哂笑道:“也就是说,哪怕我抛头露面拼了命赚银子,祖母和爹娘依然不满足,非得把我卖了,急着发一笔横财吗?”
王掌柜喝道:“这样难听的话,亏你能说出口。”
凤娇笑笑:“我也不指望你们了,这件事我自己处置,这门亲事必然不会成。”
说着话转身向外疾走,心想,我这就去万花楼,我去找高升,我不愿意,他也不会愿意,他必然会阻止这门亲事。
身后王老太太追了出来,一把攥住她手臂声泪俱下:“凤娇啊,不是祖母狠心,情投意合固然重要,可这银子更重要,眼下咱们家最缺的就是银子。”
凤娇用力挣脱,王老太太又一把拖住了:“不是祖母贪心,是天赐又有债主上门,那些人就住在城外的庙里,天赐吓坏了,谁也不敢说,只悄悄告诉了我,一边说一边哭,可怜死了。”
王老太太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这次的银子数额虽没上次多,可上次有家底和宅院撑着,这次我们家一无所有。我和你爹娘商量后,打定主意大不了全家一起去死,怎么也不能让你和凤喜被卖了受辱。都到绝路上了,也许是菩萨显灵,刘媒婆来了,我能不答应吗?凤娇啊,这是唯一的出路了,我也问了刘媒婆,高员外和高夫人对你十分中意,说是一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我也听说高家公子流连青楼,花银子如流水捧花魁,这男人都一样,成了亲有了儿女,心也就收回来了。”
凤娇咬着牙,任由王老太太絮絮叨叨,王天赐曾拍着胸脯告诉她,没有别的欠债了,她以为王天赐今日老实在家,是她的吓唬起了作用,原来他是在躲避债主。
一根根掰开祖母钳制的手指,头也不回穿过二门跨出院门,在院门外徘徊很久然后进了自家商铺,铺子里空荡荡的,货架上积了一层薄灰,靠着账台坐了,想起祖父健在的时候,那会儿生意兴隆,祖父总是很忙,自己藏在货架阴影里,趁祖父不备,突然窜出来嗷一声叫,祖父总是十分惊怕的模样,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她就得意得哈哈大笑。
有一次账目出了错,祖父忙着查找纰漏,她跳出来大叫一声,祖父没有反应,不置信得又叫一声,连叫了几声祖父依然埋头忙碌,她呆愣着十分不解,祖父怎么不害怕了?
叫一声祖父,祖父没有答应,她委屈得扭着一双手又躲了回去,躲了很久,直到外面雷声大作,伴着轰隆的雷声,噼里啪啦的大雨砸了下来,许多人跑进铺子里避雨,祖父客气招呼着,连声吩咐伙计倒茶。
外面雷雨交加,避雨的人越来越多,铺子里十分热闹,凤娇心情好转,蹭一下从阴影里窜了出来嗷一声尖叫,听到啊一声回应,短而急促。
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僵立在她面前,惊恐看着她,好半天结结巴巴喊道:“娘,女鬼,小女鬼。”
大人们忙着互相招呼闲话家常,并感叹这场雨来得急,是今年第一场大雨,没有人理会他们。
凤娇看着这个男娃娃惊恐的表情,两手上举,用力扒着眼睛扯大嘴唇,踮起脚尖仰起脸朝他扑过去,鬼脸几乎贴上他的脸,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男娃娃仓皇而逃,跑出铺子一头冲进了雨中,一位少妇见状,追出去将他扯了回来,男娃娃挣扎着不想进去,怎奈力气太小,被提着衣领拎了进去,一抬头,凤娇正吐着舌头冲着他笑。
男娃娃揪住少妇的衣袖,紧紧闭上了眼睛。
过一会儿偷偷睁开眼看,凤娇玩儿上了瘾,在人群中穿梭着,不时冲他怪笑。
男娃娃又闭上眼睛,凤娇就溜到他身后冲他脖子里吹气,看他拼命缩着脖子身子直哆嗦,开心得哈哈大笑。
那次以后,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害怕,知道祖父只是佯装逗她,凤娇很无趣,再不跟祖父玩儿捉迷藏,祖父开始教她珠算。
常常不经意想起那个男娃娃,想起来就忍不住笑,笑过后心里就很轻快。
那个男娃娃如今在何处?在做什么?可曾记得那个调皮的女娃娃装鬼吓他?他小时候粉雕玉琢的,长大一定也很英俊。
凤娇靠着账台坐在地上,再次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头一歪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蒙蒙亮,伸个懒腰起身从小门进了家中,回屋洗漱换衣,披上斗篷向外而去。
出了刚刚开启的西城门,沿着秋江边缓步走着。
高家的亲事只要找高升就可退掉,她丝毫没有担心,可是哥哥的欠债该怎么办?总不能再厚着脸皮去求高升。
寒意从心底升上来,不由打个寒噤,拢紧了身上的斗篷在江边石栏上坐了下来,抽出那方帕子看着,真想一走了之,到京城找他去。
可是自己走了,凤喜怎么办?娘又该怎么办?祖父临终前的嘱托,自己就不顾了吗?
在石栏上转个身面对着银灰色的江面,难道我王凤娇,真的走投无路了?
身后城墙根下,一个人影负手站着,远远望着她。
高夫人刚一点头,高升伸手过来拔了下去,攥在手里说道:“儿子借去用用。”
说着话起身就往山脚下跑,高夫人在身后喊道:“你要是敢给了那个花姑娘,我划烂她的脸,让她破相。”
高员外帮腔喊道:“要是她破了相,你还能喜欢她,就算你有种。”
没有应答,山风吹起枝头的雪粒,带着清凉扑面而来。
凤娇端坐在首饰店的账房中,拨着算盘核对账册,高高摞着的账册渐渐低了,最后一本核完,长长伸个懒腰吁一口气,秋草端了热茶进来,看一眼她脚下的炭盆,搁下热茶说道:“炭火不旺了,这就换。”
凤娇笑说不忙,揭着瓷盅盖子轻捋浮在水面的茶叶,两眼盯着窗外的山线,银白的细线起伏,若昨夜里跟谢渊分别后,她起伏的心绪。
坐在轿子里看着他那一片衣袖,一时感慨一时欢喜。
家中是商户出身,周围没有读书人,碰上不认识的字不明白的话,总要跑到县学去讨教,富阳有学问的人都在那儿,其中最有学问的就是谢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