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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渊叹一口气:“我信,我只是没想到凤娇跟我如此生分。”

    “不是生分。”凤娇忙说道,“我若走投无路,自会求助你,可我如今有了出路,我能靠着自己,不拖累任何人,岂不是更好?”

    谢渊沉默着, 她发间的幽香来袭,胸膛里鼓胀着,似有关了很久的兽脱笼而出,身子又朝她靠近些。

    他的双眸中燃起了火,凤娇心中一阵急跳,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怕唐突她, 又控制不住,想到分离在即,大着胆子双唇压向她的头顶, 不期然旁边冲出一个人影,挤进他和凤娇中间,大声说道:“大掌柜,时辰不早了, 该回去了。”

    凤娇倏然后退, 挣扎着抽出手, 谢渊涨红着脸想要去捉,却扑了空,凤娇抬手拔下发间的银簪递了过来,谢渊双手接过捧住了,声音微颤着:“我没有准备……”

    就听嗤拉一声,凤娇撕下他一片衣袖,笑道:“这个给我就是。就此别过,请君珍重。”

    说着话抬脚转身,谢渊原地呆立着,定定看着她的背影,两手捧着银钗按住心口,残破的衣袖鼓荡在寒风中,心里默然道:“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站了很久,直到全城寂静,万花楼都熄了灯火。

    缓步而走,身后醉仙楼楼上一盏孤灯朦胧的光透过帘子的缝隙,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身影消失,灯影里细小的雪花无声舞动着飘下,是今冬第一场落雪。

    窗内的人影依然僵立,身后一个半大小子靠墙站着打盹儿,睡意朦胧中听到一声唤:青松。

    青松一个激灵站直身子:“少爷有何吩咐?”

    高升目光幽深:“可有认识的偷儿吗?”

    “偷儿?”青松揉揉眼睛,“少爷要偷什么?偷谁?”

    “簪子,一根银簪。”高升说道。

    青松揉揉耳朵:“少爷,别说银簪,金簪咱们家也有的是。”

    “让你去就去。”少爷声音里有了愠怒。

    青松忙说一声是,人未到门外,又听一声吩咐:“回来。”

    少爷跪坐在灯影里:“我画个图样,你去找巧手李,让他打造一对金簪。”

    青松答应着:“那银簪还用偷吗?”

    “再说。”高升有些烦躁,“吩咐伙计拿笔墨纸砚来。”

    青松小心试探:“少爷,这都三更天了,醉仙楼就剩咱们两个客人了,咱回万花楼睡吧,明日画图样不迟。”

    高升挑一下眉,青松忙道:“小的这就去,立马去,少爷是醉仙楼的贵客,掌柜的都没敢睡,在楼下等少爷的吩咐呢。”

    高升站起身说走吧,青松喜滋滋跟在身后,就知道少爷的性子,不会太为难他人。

    出了醉仙楼,不去万花楼也不回城东高府,与青松背道而驰。

    地上积了薄薄的雪,两行脚印径直往西。

    青松愣了会儿追上来,高升头也不回:“我到秋江边走走,一个人。”

    青松不敢再追,出声提醒道:“这会儿城门紧闭,出不了城。”

    高升脚下不见停顿:“我到城门前等着。”

    青松哦了一声,少爷独爱秋江,一年四季无论风雨寒暑,天不亮出高府骑马向西,出西城门在秋江边漫步,他曾问过少爷为何如此,少爷绷着脸说:“强身健体。”

    可是,城东头有春山,山脚下大片的树林,一样可以强身健体啊。再问,少爷不悦:“愿意。”

    富阳城东西长南北短,走到西城门前已过四更,雪也停了下来,站在城墙下雪地里,看着不远处一所宅院,宅院里寂静无声,正是黎明前熟睡的时候。

    一个人影迎面晃悠而来,看到他惊得打一个嗝:“高升?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说着话解开裤带,高升指指他:“李大富,憋回去。”

    李大富打一个激灵将裤带系上了,嬉皮笑脸道:“还是那个脾气,爱干净,比姑娘还爱干净。”

    高升不说话,李大富凑到近前,一股子酒气,高升后退两步扭了脸,李大富笑起来:“兄弟又喝大了,王家的天赐回来了,先回家抱着祖母爹娘哭了一场,就出来找弟兄们喝酒,问他怎么回来的,他说是个秘密。哈哈,王天赐也有秘密,一干兄弟都快笑死了。”

    “我不觉得可笑。”高升面无表情。

    “王天赐还说,他再也不吃喝嫖赌了,这是最后一次。弟兄们一合计,把他灌醉抬到了万花楼,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把持住,估计这会儿正搂着姑娘打滚儿呢。”李大富乜斜着眼又打个饱嗝,“弟兄们一高兴,回来接着喝,都一样,狗改不了吃屎,说起来,能改的也就是你了。你倒是说说,怎么突然就不理我们了?就不跟我们作耍了?你们家的家底,就是吃喝嫖赌三辈子都耗不完,何必苦哈哈得埋头做生意……”

    没人应声,身后城门吱呀一声开了,踉跄着一回头,高升的声音消失在城门外,听到守城的卫兵大声打着招呼:“高公子今日分外早,是头一个出城门的。”

    听不到高升回答,只听到哗啦一声响,卫兵大声说道:“多谢高公子。”

    摇着头咂咂舌头,有钱就是好,高升板着一张臭脸不理人,那些兵大爷上赶着跟他打招呼,自己每次出城陪着笑脸跟他们逗乐,他们板着脸,好象不认识似的。

    朦胧着醉眼想起来,自己家也曾跟高家比肩,怎么就落魄至此了?老天帮着高家,高家成了城中首富,自家却一日不如一日,唉,造化弄人运气不好,谁也无可奈何。

    靠着城墙往下一出溜,歪头睡了过去。

    秋江江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冰,江水在冰面下静静流淌。高升沿着岸边缓步而行,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直到昏暗的天光渐渐亮起,银白的江面泛起点点金光,方迎着初升的冬阳进了城门。

    一扭头看到城墙下雪地里昏睡的李大富,解下斗篷盖在他身上,用力踹了一脚,李大富揉着眼睛醒了过来,高升背对他站着:“回家睡去,冻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李大富起身拢紧斗篷来到他面前伸出手:“高大公子疼我,借些银子花花吧。”

    高升瞥他一眼:“高家田庄上缺人,去吧。”

    李大富一声嗤笑:“让我李大富去田庄做苦力?门儿都没有。”

    高升不再理他,李大富又拢一下斗篷:“猩猩毡的?去林家当铺里典当了换些银子花花,兄弟,谢了。”

    高升不说话,越过李大富的肩膀看着一条小巷,巷口一顶青布小轿静静候着,旁边站着一个圆胖的丫头,过一会儿巷子里传出清脆的笑声,招呼道:“秋草来了?昨夜里落雪后天气冷,可加了衣裳?”

    随着话音,一个人影披了大红的半旧鹤氅轻快走出。

    她身上的鹤氅是男式的,没有暖帽,头发用发带简单束了,发间没有簪子,想来那银簪是她唯一留下的首饰。

    高升默然后退几步,隐身在城墙投下的暗影中,微敛了双眸。

    出太阳后薄雪很快消融,只春山山腰以上留着斑驳的白。

    早膳后,高员外携夫人登上春山半山腰,并肩坐在亭子里看雪。

    看着看着,高夫人头一歪枕了高员外的肩:“老爷还记得我爱看雪,我这心里热乎乎的。”

    高员外手抚上夫人手背,一下一下轻拍着:“不会忘,从来没忘过,只不过那些年忙着生意东奔西跑,便顾不上,如今好了,可以天天陪着你。”

    高夫人身子往高员外怀里窝了窝,高员外搂住了,老两口一时情动,唇往一块凑,刚要凑到一起,就听耳边一声喊:“父亲母亲。”

    高夫人坐直身子怒瞪着高升:“臭小子,来的不是时候,知道吗?”

    高升自顾在对面坐了,两眼一眨不眨盯着高夫人头顶的金簪。

    高夫人摸一下发髻,急忙问高员外:“头发乱了?”

    高员外说没有,高夫人啐一口:“臭小子,有什么可看的?我头上开花了?”

    高升慢悠悠开口:“母亲说过,我们家有一对祖传的金簪。”

    “对,是传给高家长房长媳的。”高夫人答应着眉开眼笑,“怎么?升儿有了要送的人?”

    高员外身子前倾着:“哪家的姑娘?趁着腊月上门提亲,明年开春就办亲事。”

    老两口四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儿子,等着他的回答。

    笑着继续读信,读着读着将信捂在胸口,我很好,你呢?

    回到高府去正房见过公婆,笑说归宁一切满意顺遂。

    高夫人点头笑道:“那就好。累了吧?快回房歇歇。升儿呢?哪去了?”

    “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朋友,邀他去醉仙楼叙话,说是好几个朋友都等着呢。”凤娇连忙说道。

    高夫人有些紧张:“哪个朋友?不是他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吧?老爷记得那个败家子李大富?败光了家业,还是吃喝嫖赌胡混。”

    高员外在一旁摇头:“放心吧,那些朋友早不来往了。”

    这一说,高夫人更紧张了:“醉仙楼不就在万花楼对面?他是不是又看那朵花去了?”

    凤娇忙笑道:“那朋友看起来是端方君子,他们言谈中提及一个人,说王秀才也在,王秀才好像是县学里的学生。”

    高夫人一声阿弥陀佛:“既是和读书人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高员外看凤娇一眼,捋胡子笑道:“老婆子别絮叨了,让凤娇回房歇息会儿,晚饭又得过来。”

    高夫人忙说好,凤娇出了正房径直往书房而来。

    坐在书案后给谢渊写回信,自己的字太难看了,除去账册常用的字,其他的字甚少去写,前几日少爷说教她练字,她醉心于他的高氏生意经,不肯写,这会儿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