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在图公馆养伤这些日子,几乎就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就连图公馆的报纸,也被图元良授意,不要给她看。所以,对于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她是完全不知道的。
要不是许博雅来,她都不知道沈怀景与白凤轩那点故事已经传到广州去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沈怀景在广州还差点丢了命,险象环生。
“那你这次来省城,是公事还是......”
“公事。不久前,四方银行收购了宏基银行的购票,成了宏基银行最大的股东,照例是要派人过来接手银行的相关事务。正好听说你受了伤,我便亲自过来了,顺道看看你。”
“宏基银行......那算是省城最早一批银行。怎么,你们四方银行不再满足于海外的业务,现在要深入内地了?”
许博雅笑了笑,“商人做的是货通天下,银行做的是钱达四方。四方银行从来没有限定只在广州或者是只做海外的业务和投资。
只不过,这也得看机缘。省城这边的情况,还不熟悉,我会在省城这边待上一段时间,恐怕还得方医生多多提点。”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从来不白帮忙。你准备给我什么好处?我可不便宜,不管是动刀,还是动嘴。”
许博雅笑了起来,“你呀,还是这么个性子。行,方医生开口,规矩我懂。以后,有劳方医生了。”
图太太让丫头过来盯着点,也想让丫头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但方瑜眼尖,但凡说到与沈怀景有关的事,都用法兰西语,最后丫头也就听了个寂寞。
图元良在知道有人来看过方瑜之后,便让人查了一下许博雅。广州四方银行的行长,曾经留学法兰西,如今的四方银行是宏基银行最大的股东。
看着手中许博雅的照片,图元良很难不想起之前方瑜与他提过的另一条路。
方瑜不是一个人,而是背后有一群人。
这些人不会是方瑜回到省城之后才认识的,一定是在法兰西的时候就认识的。
偏偏许博雅也曾留学法兰西,还是这么个很特别的身份,又在这个时候四方银行成了宏基银行的大股东,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别的。
所以,第二天一早,图元良在早饭之前,回了图公馆。
兄妹二人好几天不见,方瑜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吃完了早饭,图元良把方瑜叫去了楼上的书房。
“小瑜,这里没有别人,你老实说,这个许博雅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另一条路?”
图元良倒也开门见山。
他们兄妹在经过那一次深度的谈话之后,彼此也就算是没有什么秘密了。此刻,倒也不用拐弯抹角。
“表哥误会了。许博雅就只是我留学时认识的朋友。但是......”
方瑜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住了。
许博雅背后的四方银行如今成了宏基银行的最大股东,也就是把手伸到了省城。
而许博雅与沈怀景的关系,她再清楚不过。
虽然沈怀景与许博雅之间有些什么交易,她不太清楚,但以她对沈怀景和许博雅的了解,宏基银行这件事,绝对不是巧合。
国家那么大,怎么偏偏就是这里。
只能说明一点,沈怀景可能已经在谋划省城了,四方银行拿下宏基的控制权,就是在为白家军打前战。
打仗就是打钱,到哪里都是这么个道理。
宏基在省城算不得最大的银行,但有了宏基做为支撑,省城的钱会源源不断地流向白家军。
一个银行的存在,关系到的是经济的方方面面,而许博雅在法兰西最擅长的就是这方面。
“但是什么?”
图元良见她说了半截,追问了一句。
“许博雅很厉害。他是广州四方银行的行长,四方银行的前身是四方钱庄,那是在前朝就已经开始投资海外的一家钱庄。四方银行的背后是广州海外商团,这个财力有多雄厚,目前来说,无法估量。”
方瑜说完之后,又摇摇头,“算了,表哥大概也不会喜欢听这些。表哥若是真不想走我说的寻条路,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哪条?”图元良问。
“这条路,表哥可能更不愿意。”
“你想让我投靠白凤轩?你觉得可能吗?就算我真拉得下脸来,白凤轩也不会同意。江城死了多少人?白家军又死了多少人?那是死敌,是多少人命堆成的死敌。绝不可能和解。”
方瑜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表哥是什么性子,她还是了解的。
“我图元良戎马半生,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争。陈家河一战,最为惨烈。一手带出来的几千人,死了只剩下几百人。
其实想想,跟白凤轩在江城一战里的结果差不多。但我得承认,他白凤轩比我厉害。
从陈家河到现在,过去了好些年,我才有了如今的光景。你让我投靠白凤轩,那便是让我不战而降。
我图元良虽不敢说战无不胜,但若是没在战场亲自跟白凤轩较量过,就直接认输,我说服不了自己。”
图元良还是很感慨的。他也不过四十出头,尚且壮年,当有无限可能。
只是,无论他的话说得多坦然,但如今的第九军,其实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强大。
不只是因为江城一战让他们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蒋方良有二心。
蒋方良建议再度发兵江城未果,便授意手下的军官到他这里来请命。
说是要一雪江城之耻,为死去的战友报仇。
他不答应,这些军官就天天来闹,弄得他头都大了。
蒋方良是在逼他,他知道。
如果他不能给这些军官一个说法,等事情闹得更大,不知个中原委的人,恐怕都会认为他图元良是怕了。
今天早晨离开军营的时候,副官便说,昨晚有不少军官聚集在一起,说第九军太窝囊,如何如何。
“表哥,我理解。所以,我只是给建议,你来做决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但......你能不能让我回自己的住处,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是只有自己。有些事,我还得去做。”
“你们想怎么样?”图元良突然问道。
“按我的想法,第九军与白家军互不隶属,但可成为友军,那是最好的结果。现在既然不可能,白家军其实还不是当下最棘手的,表哥最棘手的应该在别处。内忧外患,恐怕留给表哥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