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白大帅的左膀右臂。
也是白大帅最信任的人。
之前,白大帅派陈力到江城督军,他们之间确实不太愉快。
白凤轩更清楚,自己从前的教官,又是老头子的亲信,不可能轻易为他所用的。
所以,陈力回卢城的那天早晨,他让一个人去送了陈力一程。
这个人倒也不是别人,就是沈怀景被刑讯时,给他通风报信的那个警员。
他是陈力的儿子陈宇。
只不过陈力一直以为儿子在国外留学,哪知道,他儿子回国都两年多了。
陈宇从国外回来之后,就进了江城的警察局,比白家军偷袭江城还要更早一点。
如今,江城的警察局局长就是陈宇。
只不过,他改了个名字,而且见过陈宇的人也极少,没人知道他是陈力的儿子。
白凤轩这步棋已经下得很早了,在想拉拢陈力的时候,就已经把主意打到陈宇身上。
陈宇想当兵,但陈力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不想让儿子入行武,因为当兵是会死人的。所以,早早把陈宇送出国,却不知道陈宇跟白凤轩一直有联系,毕竟,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白颂轩在知道带兵去云州的是陈力之后,豁然明白,这一回,他真的输得不冤。
拿住陈力要命的东西,他也曾想过这事的,毕竟陈力这样的人,能为他所用,那是如虎添翼。
但他想了些招,都对陈力没用。
陈力这些年对于他们三兄弟,一视同仁,都算客气,但也都不亲近。
白老三到底是拿住了陈力什么?
吃饭的功夫,白颂轩都在想这个。
“二哥,吃了饭,你也赶紧回开江去。这万一陈叔没能拿下云州,你的辖区又与胡家相邻,首当其冲。这酒嘛,等陈叔从云州回来,咱们可以再喝。到时候,我一定陪二哥喝个痛快。”
漂亮话都让白老三一个人说了。
白颂轩第一次体会到憋屈在心头,但拿眼前人没办法,甚至连逞口舌之快,都没地方下嘴。
他太窝囊了。
从来这般窝囊过。
这一回,可是让白老三把他给拿捏得死死的,他还叫不出苦和痛来。
“二哥,还有件事,你别怪当弟弟的多嘴。你看,咱们周围那些人,想让咱们白家人内讧,把主意都打到了老头子的枕边。
二哥虽被二嫂盯得紧,他们想往你床上塞人,应该是困难些,但要想做这件事,肯定能在别处找到机会。
我知道,二哥断不是会抢弟弟东西的人,更何况,那点武器二哥也看不上。
指定哪个想让咱们兄弟相残的坏东西在二哥耳边嚼了舌根,不然,不会那么巧,二哥的人就刚好查到了我那点东西。
也怪我,就那么点东西,还跑去开江跟二哥闹,这不,正中人家下怀。我呀,也是后来才明白过来,咱们兄弟中了人家的离间计了......”
白凤轩这话说得更像是挑拨离间,但白颂轩心头却猛然一紧。
只是,他不动声色,只道:“我身边可干净得很,用不着你提醒,反倒是你,看好你那宝贝媳妇,他可不像是好拿捏的。”
彼此都往对方的肺管子上插棍子,谁都不好受。
白颂轩走了之后,白凤轩便有点想他的小兔子了。
小兔子生气了,所以才一早就跑回娘家了。
他昨晚......
下手是重了些。
也不知道小兔子的屁股还疼不疼。
听说是骑马去的,屁股估计要受罪了。
得想个法子,哄一哄小兔子,不然就算是小兔子回来了,他也近不了身。
白凤轩大概就是这样,发完了疯,欺负完了人,他还觉得自己委屈。
但彻底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心疼小兔子,又想去哄,想抱着小兔子。
说他是狗,一点都没有错。
沈怀景天没亮就出来,黄昏的时候才到了沈家的老家。
山坡上燃起了香和纸钱,他父亲也不过死了半年,坟头上已经长满了草。
刚回到江城的时候,老管家就说过,他父亲是送回老家去下葬的,为此他姐姐几乎花光了家里剩下的所有钱。
父亲就葬在母亲旁边,这是当年母亲去世时,父亲就给自己留下的位置。
八年了,他第一次跪在母亲的坟前,心头百般滋味。
齐修静静站在一旁,坟前没有烧香的痕迹,想来老管家是真没有回来过。不然,不会不来上炷香的。
但齐修这一刻又觉得长眠在这里的人很凄凉。
家里真的没什么人了,沈怀景不来,居然无人来给他们上香。
齐修对沈怀景是真能感同身受。
毕竟,他家破人亡的时候,年纪不大,但好歹有哥哥宠着。
这么些年,哥哥没让他受过苦,怕他受欺负,哥哥求了山里一位厉害的道长教他拳脚功夫,就算是哥哥不能随时在身边,他也有能力自保。
但沈怀景比他可怜。
祭拜完了父母,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沈怀景这才下山,进了村子。
这个村子从前的时候,他每年都会回来的。有时候是过年,有时候是清明的,都是回来祭祖的。
今年,他听说老管家回家乡去了,原想着等清明的时候,天气暖和了,就带着小元一起回来扫墓。
但老管家也走了。
看着之前自家的大宅子,如今跟沈家没了半点关系,物是人非,那种凄凉之感,油然而生。
从前的沈家老宅如今不知归于何人,当时他家出了事,政府查抄了沈家的产业,如今大门落了锁,好像里边也没有住人。
沈怀景看着大门站了好一会儿,有村人路过,似乎是见他面熟,便问了一句:“可是沈家少爷?”
沈怀景见那提前灯笼的老伯好像是从前替他家看守老宅的,便立马应道:“何伯,我是沈怀景。”
“怀景少爷呀......你可算回来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老伯突然哭了起来。
沈怀景赶紧劝了又劝,老伯才止住哭声,又非拉着沈怀景去他家里坐。
何伯家就在沈家老宅旁边,不大的两间屋子,与旁边的高门大宅相比,堪称简陋至极。
何伯倒了些茶水,虽已春暖花开,但乡下夜里还是比较冷的。
何伯又给他二人弄了些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吃在嘴里却是万分温暖。
毕竟,他之前回江城的时候,是没人搭理他的。
“少爷这回回来,就一个人吗,没带着少奶奶一起?”
何伯这一问,沈怀景免不得一愣。
他没有想到,从前与父亲撒的谎,如今会有这么多人知晓。
他只得再撒一个谎,“没有。”
“少爷啊,应该带少奶奶回来的。去年老爷回来祭祖还说,少爷在洋人那里娶了个特别好的媳妇,这一两年就能给沈家添上香火了,他也对得起死去太太。一说到这个,老爷还哭了一场......”
何伯这话,让沈怀景心头酸涩。
“哎,这世道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都说,老爷跟土匪勾结,我是不信的。老爷那样的,怎么会跟土匪勾结呢。”
沈怀景突然想到罗天逸年三十晚上说的话。
不管他父亲是不是跟土匪勾结,他父亲已死,死人是活不过来的。
确实,于这个乱世来说,活人可能真比死人重要。
因为,活人有可能搭上自己,最后也没办法替死人伸冤。
但,他放不了手。
他不甘心。
“何伯,我想去李叔家看看。你这里有钥匙吗?”
沈怀景心想,从前何伯替他们看着沈家老宅多年,沈家的钥匙也是交在何伯手里的。
父亲把一个院子给了老管家养老,而老管家常年不在乡下,总归是要人打理的,肯定何伯也有钥匙。
果不其然,何伯连连点头。
老人打着灯笼带他们进了老管家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