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轩发泄着心里的委屈与不快。
过往的,现在的,那些积压成山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想伤他的。
但沈怀景不听话。
既来求他,又不信他。
沈怀景当他是什么?
他的双眼布着血丝,赶了几个小时的路过来,又一夜没睡,这会儿情绪到达了崩溃的边沿 。
冲着老管家嚷嚷了一通之后,头也没回地走了。
白二爷远远看着,想叫白凤轩来着,却被金寨主给拦住。
“二爷,随他去吧。在这寨子里,出不了事。”
白二爷叹了口气,“这孩子,偏执得很,也不知道随谁了。”
“我看着倒还好,比他老子强。二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白二爷抬头看金寨主,眼里写满疑问。
金寨主若有所思地道,“当初,你离开我的时候,是不是肚子里就怀了这小子,然后偷偷生下他,不想让我知道他是我的崽,故意放在你大哥名下?”
白二爷以为是什么呢,嗔道:“王爷,大白天的怎么还胡说八道了。”
金寨主本不姓金,是皇族里的一支,大清亡了之后,他那一支就改姓了金,算是跟前朝划清了关系。
但白二爷从前便在王府里伺候,一直叫着‘王爷’,哪怕皇帝不在了,大清也不在了,这称呼也改不了。
金寨主揽了白二爷的肩,“二爷,大抵是我夜里受了凉,脑子不清楚,可不就胡说八道了嘛。”
“王爷,你......不让你上来睡,你还真听话,从前可没见王爷这么听话。”
昨晚金寨主还真没能上床。
他呀,就在床边站了一宿。
他知道白二爷心里不痛快,想到了从前的事。
从前呀,他也是个疯的,没少折腾眼前人。所以,昨晚白二爷冲白凤轩发火,他也很知趣,人家不让他上床,他就真不上床,就在床边守着。
“二爷,我这些年,哪里不听话了。你说让我快一点,我就快一点,你说让我重一点,我就重一点......”
白二爷没等他完,给他胸口来了一下,“王爷,多大的人了,还没羞没臊的......”
虽是有了年纪的人了,白二爷听到这话,还是臊得耳朵都红了。
两个人说闹了一通,金寨主便抓了人回房,说要补个觉。
沈怀景醒来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恍惚。
他都有点分不清楚昨晚是做梦了,还是真的有发生什么。感觉到嘴唇好像肿了,他才下意识想翻身,结果便得了全身都要撕裂般的疼。
疼痛唤醒了昨晚的所有记忆。
白凤轩,真的就是个疯子,只会挑他身体最难受的时候下手,让他既无力反抗,又疼痛加倍。
与其这般,还救他干嘛。
不如就让他死在审讯室里,多好。
但,他苦笑了一声,或许这个男人本来就好这一口,只是他从前不知道而已。
这破烂的身体,不知道还能经受几回这样的折腾,而下一回,他是不是还能醒过来,他也不知道。
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白二爷,见他醒了,便快步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烧,不行的话,一会儿吃了饭再打一针。”
“二爷,没事。”
他的声音出奇的虚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哪能没事。我家那浑小子......等你身子养好了,我替你绑了他,你想怎么收拾他,都随你。”
沈怀景知道,白二爷不过是安慰他的话,虚弱地笑了笑,“二爷说笑了。我自愿的,我有求于他,总得付出点代价。”
这话明明笑着说的,但却格外冰凉。
白凤轩就在门口,听得真真的。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沈少爷,你也不必把自己的位置摆得这么低,那小子性子不好,疯起来也是个魔障,以后,你多顺着他些......
我这样说,不是替那浑小子说话,只是以我这半生的经历来看,当你无力反抗的时候,适当的顺从,会让自己少吃些苦头。”
沈怀景看着眼前的白二爷,微微失神,他知道,白二爷也一定有自己的故事,或许波澜壮阔,或许也是从荆棘丛里走出来的。
但现在,他无比温和,字字句句都是为他着想。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很有共鸣。
“谢谢二爷。不过,装出来的顺从,白团长也不会喜欢。”
白二爷的余光看向门外,白凤轩跟他一起来,但没敢进来,就站在门口。
这小子肯定都听到了。
哎,一笔烂账,他也不想多费口舌。
本来这种事,也不是旁人能劝得好的,还得自己想明白,还得自己去解决。
“不说这些了,肚子也该饿了,我去拿饭菜过来,等吃了饭,也好喝药。”
白二爷起身出去,看到站在门口的白凤轩,剐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欺负人家的时候,不是挺横嘛,现在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就怂了?
白凤轩一直没进去,他知道,沈怀景不想看到他。
不只不想见到他,恐怕杀了他的心都有。
等着沈怀景吃过了午饭,又喝了药,他才离开了白云寨。
今天,他要去卢城。
“大哥还在气头上,你晚几天回去,好歹等他气消一消,非得这个时候。就那么想挨打?”
白二爷送他下山,到底是心疼侄子,又不放心。
“他打不过我。”
“你.......你那老子,疯起来就得跟你动枪,你呀,好的不学,偏学大哥这坏脾气。沈少爷伤得那么重,你可真下得去手......”
说到这个,白凤轩就无言以对。
他觉得自己没错,他也觉得自己委屈,但弄伤了沈怀景这是事实,他心疼也是事实。
“我就送你到这里,沈少爷我会好生照顾,有事就派人送个信过来。”
“辛苦二叔了。”
作别了白二爷,白凤轩一路赶往卢城。
他只带了三个人同行,罗天逸留在了江城驻守。离开江城之前,他既没有拿刘家开刀,也没有对市府的人动手,但越是这样,越让那些人坐立不安。
这就好比一个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能要被大人教训,但大人的教训一直没有落下,便会一直诚惶诚恐。
若是那教训落下来了,反倒踏实了。
而白凤轩要的就是他们一直提着心,一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