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玉，我累了，我想回去了。”
青年抬起手握住林恬恬的手腕，温热从手腕处传来，林恬恬看着素玉的眼中光芒流转，他很虚弱，只是抓住她手腕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将他累得气喘。
林恬恬在他开口前微微一笑：“我有些渴了，突然很想喝奶茶。”
“天气热起来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冰淇淋了。”
“你上次和我吃完冰淇淋后脸白了很久，不能吃的东西下次一定要告诉我。”
“不如去吃火锅吧，我记得你喜欢清汤。这里的东西都太过寡淡，我很想念小区门口的炸串。”
“哦，对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林恬恬笑得更加明显，“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吃炸串的样子。你瞪大了眼睛，我才发现你竟然还能那么可爱，睫毛那么长，当然，那一次你还是拉肚子了。”
林恬恬的声音愈发轻松高昂，却慢慢模糊了双眼。
“除了喝水，你几乎吃不了其他东西，但你还倔强的要尝试所有我手上的东西。”
“这么久没回去，应该有很多新电影上映了。”
“如果你还喜欢爬山，那我就勉为其难再陪你一次？”
“我是这样一个人懒惰的人，人生除了吃就是睡......”
素玉的长发垂落一地，有些垂在身前，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的颜色很淡。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快要破碎的瓷器，精美而稀碎。
林恬恬捂住他微张的唇瓣，她的声音低下来，像是轻轻踩在素玉的心上。
“你知道下来的甬道有多黑吗？我怕黑......”
林恬恬此刻前所未有的放松，前所未有的纠结，也前所未有的发泄着一切。
“甬道很安静，我只能听见自己脚下踩出稀碎的声音，我的呼吸声，我的心跳声。”
“你知道我看见突然出现的红色石碑吓得差点心跳停止吗？”
“我最害怕在黑暗的地方看见红色的东西，那让我总联想到更可怕的。”
林恬恬说着，眼泪如珍珠般落下。
素玉抬手轻轻擦去林恬恬的眼泪。
“素玉，这是你设计的游戏吧？我不得不说，它很成功，所以，登出键在哪里？”
林恬恬慌乱的抬头在周围寻找，即便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功，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素玉抓住捂住他嘴巴的手放到膝盖上，又控制住林恬恬乱抬的脑袋。
他深吸口气：“我何时说过这是游戏？”
“这不是游戏吗？”
“这里有野兽，他们还能变成人！”
“变成人的蛇！”
“变成人的老虎！”
“变成人的鸟！狐狸！”
“这还不是游戏吗？还不是吗！”
“啊？你说啊！”
素玉将激动的林恬恬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直到她安静下来，他的胸前一片湿漉。
“恬恬，听我说一会，好吗？”
雄性向雌性展现自己可悲的身世在素玉心里其实是一种懦弱的行为，他当然也不希望别人因为同情或是类似的原因来亲近自己。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怀中的小雌性知道的太少了，而现在不说，他怕是再没有机会说了。
即使是示弱，即使是不合时宜的倾诉，他也自私的想要留下点什么。
静谧的岛屿一时之间只剩下飞花飘落的簌簌声，还有素玉那如珠落玉盘的诉说声。
“我是个自私的人，自私的出生，也自私的将你带来了这里。”
“我对于未来束手无策，如果兽神注视着我，我自愿接受祂的惩罚。”
......
素玉是一株山荷叶花，山荷叶花一类，自素玉之前从未有过化形的人。
素玉初生之时，没有人照顾他，没有前人留下的朋友，也没有供他居住的房子，他就自力更生紧挨着一对双生花搭了一间小房子。
相对于其他独来独往的木族人，成双结对的双生花看起来更好相处。
然而在素玉的小房子快要完工时，那对他看好的双生花却毁掉了他的房子。
于是素玉又在其他族人旁建起新的房子，无一例外统统被毁。
素玉很委屈，后来他才慢慢意识到，原来木族是一个喜欢独居的种族。
他没有朋友，直到他成为了新一任的族长，他才终于交到了朋友。
林恬恬几乎能想象到一个精雕玉琢的小屁孩撅着屁股哼哧哼哧盖小房子，乐呵呵向族人伸出手讨好却被冷脸无视，两腿一撅坐在地上委屈的小模样。
素玉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累了就会将脸贴到林恬恬的头发上。
好在先前抬起手都困难的人，现在已经有力气抱紧她了。
很快，十年一度的万兽盛会在万兽城召开，素玉作为新一任的族长赴约前往，意外的发现神树的状态出了问题。
神树是木族的母树，木族是与神树最为亲密的一族。
兽城的食物如同传闻中一般十分鲜美，鲜美到兽人们像上瘾一般在宴会中大快朵颐，忘乎所以。
素玉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群原始野兽一堆堆的埋在食物里，尖嘴利牙，狰狞的面容仿佛在进行一场食物大战。
他感觉不适出去散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万兽神殿外，本想着偷偷去见一见母树，却意外撞到了蛇王夫妇面见先知，从那天之后，那位先知再也没有出现。
短短几天之间，他能明显的感受到母树的虚弱，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黑色雾气，兽人们越发敏感的神经和暴虐的脾气，还有自己逐渐被腐蚀的根须。
素玉欲找同盟。
然而羽族固守一城不管事，传闻中羽族之首三菱鸟一族也隐居避世不知所踪。
人鱼缺席，九尾狐一族又态度模糊，白虎自顾不暇。
三大古老的天赋种族全不可靠。
素玉转了一圈居然只有当时的小祭司墨韵一人愿意安静坐下来跟他聊聊。
但等到墨韵从绝境之地战胜归来，他突然就成了罪人。
从此各地黑缝频现，神树透支般的凝聚结晶。
这片大陆仿佛被按了加速键。
困在木族之后的某天，他突然通过族内的神树分枝听到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后来甚至去到了她的世界。
他带着神树分枝在那个世界摸索生存，唯一庆幸的是他只需要水便可以维持生机。
林恬恬撑着肿胀的眼睛，脸下的布料已经被她的泪水洇湿，她换了一块清爽的地方，素玉温热的肌理线条隔着布料传到她的脸上。
她心情复杂。
素玉说得简单，但她猜测当时的经过一定凶险万分。
不说万兽城对于他来说陌生的环境，光是可疑的蛇王夫妇，素玉若是被发现恐怕即刻就有灭口的风险。
“然后呢？”
素玉轻笑一声：“然后我无能为力，就找你帮忙了。”
林恬恬是素玉发现的唯一一个拥有极强晶魄亲和力的生命。
“那系统呢？它是怎么回事？”
素玉眉宇微皱：“系统？”
“哼╭(╯^╰)╮”
一道傲娇的声音从林恬恬体内传出：“你们还能想到我啊，我还以为你们都忘记我了。”
“哼╭(╯^╰)╮”
“我也不想理你们！”
林恬恬娇嫩的指间冒出嫩芽，逐渐生长，约二十厘米时它脱离了指间。
它飘到素玉肩上，枝丫轻摇，横生的小藤宛若双手，娇羞的遮住了脸。
素玉指间拨弄绿叶，被它“啪”的一下打开。
“这是神树分枝，是小绿，或许也是你口中的系统。”
林恬恬目光沉沉的看着躲在素玉肩膀上的绿枝，只见他生出更多的藤条挡住自己。
“看，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树枝吗！”
林恬恬低低说道：“你进入木族之后为什么不说话？怕木族发现你？”
见到小绿，林恬恬猛然想起如今木族的情况，若一切都是真的......
她腾地从素玉怀中站起：“木族祭司，永生虫肆虐，你的无数族人断肢死亡。”
“素玉，小绿，快告诉我，原初绿晶在哪？”
小绿嘀嘀咕咕的声音从藤蔓后传出来：“我才不怕，我是累！我压制你的记忆都来不及！”
“再说了，原初绿晶不就是......啊呀！”
素玉迅速扬手打落了小绿。
林恬恬将视线转向欲言又止的素玉：“怎么了，难不成连那原初绿晶都与我有关？”
林恬恬几乎是放弃般的嘲讽。
素玉抬头勉强笑道：“神树刚开始孕育结晶的时候......”
林恬恬伸手打断：“素玉，我不想听那些。”
“我，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时间？素玉，你把我带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救你的同族，救你们的母树吗？
现在，每过一刻，你都将失去一个族人！”
“没关系。”
林恬恬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俊美的青年却毫不在意的摇头，平静的可怕。
“只要神树还在、大陆不毁坏，花圃会孕育新的生命。”
林恬恬又看向素玉身后约莫三个成年男子环抱粗细的树干：“那这个呢，这就是神树吗？”
素玉弯起眉眼：“不是，神树在万兽神殿，这是神树的虚影。”
“是它，让我和你在回来的那一刻分开，不然，我早就融......”
林恬恬深深呼出一口气，按捺下心里莫名生出的烦躁：“小绿之前想让我点燃神火，挽救神树。那好，现在你给我原初绿晶，我们出去。”
“我们一起去万兽神殿把那火点了，那树救了，你们就立刻、马上送我回去！”
林恬恬怒极，低吼的咆哮将落叶都吓得飘落了许多。
素玉弯腰坐在地上，手肘撑膝，手腕抵在眉心，神情痛苦，欲言又止。
他本就破碎的身体悄悄开始了新一轮的撕裂。
这一幕看着很奇怪，林恬恬恼火的在一旁站着，而青年沉默坐着，隐忍不发，默默听着对方发泄。
素玉很后悔，当初他就不应该选择林恬恬去收集晶魄，她就不用......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虽然与原初绿晶重新建立了联系，但他太虚弱了，意识醒来的又太晚。
他还是自私，他想将她留下，安全的留下。
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一定有的，他要想想，好好想想。
“再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想一想......”
“时间？没想到啊，曾经被他们拥戴的最年轻的族长，竟然一个人躲在这里。
他们一定想不到，你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一道恶劣而陌生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