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恬恬牵着墨韵的手跟在桑乌后面。
青年的手很凉,很大,骨节分明而修长的五指几乎将雌性的整只手包裹在内。
他们身后落后半步的是青姒、落霞和白泽三人。
三个风格迥异却同样高而强大的雄性,昂首阔步走在山路上,互相牵制,表情各异,身上隐隐散发着不可靠近的气息。
再之后是几个状态良好的木族青年。
桑乌牵着桑阳和桑雪走在最前面。
桑乌走的很慢,遇到横生出来拦路的枝条会突然顿住,护住两个幼崽头顶后又会快走几步,显得很是纠结。
他们从山顶另一侧下山,在半山腰走上另一个小山丘。
夜晚清凉带着露水的风拂过脸颊,这里乱石堆砌,野草生得很高,几乎快到了林恬恬的膝盖。
在凌乱的石块中,有两垒堆得尤其高,两两相对,就像是进入某个地方的大门。
“族长......”
身后有几道弱弱的声音传来,桑乌没有理会,只是揉着两个孩子的头顶。
两个小家伙的身体在风中逐渐消散,化作两株细细的小草躺在桑乌掌中,像钥匙一样被插到两垒高石间的半空。
林恬恬直愣愣看着这一幕,眼睛缓缓瞪大,抓着墨韵的手紧了紧,对方也更加握紧了她的手,她的另一只手也被一只大手握住。
“木族禁地由三把钥匙封禁,没想到桑乌竟然想用两把钥匙强硬地开启禁地,可惜那两个孩子了。”
白泽轻声在林恬恬身后叹了口气。
她感觉到那道一直锁定自己的目光在这句话后更加强烈,是从山顶下来便一直想要阻止她的青姒。
或许是已经到了目的地,他终于撇开了牵制他的落霞和白泽,抓住了林恬恬剩余那一只手。
“恬恬,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要帮他们吗?”
桑乌让人叫他们过去,请求他们帮木族拿出禁地内的原初绿晶。
传闻只有它和神树可以救现在的木族。
对于桑乌来说,族人等不了太久,他们一族本就人丁稀少,实在承受不起如此大规模的伤亡。
当族人一个又一个接连在桑乌面前死亡,他的心中瞬间就出现了这个想法。
他浪费了一些时间思考,可是并没有想到其他任何办法,而在他犹豫的时间里,又有不知道多少族人离开了他们。
试一次,试一次又何妨?
外族人又何妨?
可是木族的存亡又关青姒等人什么事啊?
面对桑乌的恳切求援,青姒拒绝帮忙。
木族的禁地木族人自己都进不去,里面什么光景、如何危险他们一概不知,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帮这群东西去冒险。
若是他们四人都能进去,能护住雌性还好,但若是护不住呢?
谁赔?
谁能承受?
若是他们都进不去,雌性一个人进去了呢?
青姒根本不想接受这种结果。
此时,林恬恬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她柔软的长发扬起,周围刮起清风,朝着桑乌涌去。
桑乌的前方竟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旋涡,手中的植物被卷走部分,它们疼得剧烈颤动,绿色的汁液顺着桑乌的手臂流到地上。
“族长,他们要撑不住了!”
林恬恬话音刚落,桑乌手中两根小草彻底萎了下来。
风越来越大,林恬恬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整个人凌空吸走,剧烈的风刮过脸颊和四肢留下几道血痕。
最后,林恬恬看到向她跑过来挡着风向她伸出手的几人,也看到了桑乌佝偻下去的身子。
“不要担心,等我回来!”
狂风骤息,墨韵四人均被阻挡在门外,眼睁睁看着雌性独自一人进去漩涡,青姒的眼瞬间红了。
他扬起手,手臂肌肉鼓起,一层层力量荡漾开,手背青筋暴起,锋利的指甲张开,以无可匹敌的力量抓向两垒高石。
“你疯了?!!”
落霞尖锐的声音撕裂天际,人声参杂着鸟鸣之声冲击所有人的耳膜,使得在场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赤色的翅膀扇向青姒,一条墨色长尾也同时袭来。
白泽压住青姒手臂,挡在青姒身前将他往后推:
“青姒,你冷静点!”
“你要是毁了这里,恬恬就出不来了!”
白泽在其余两人的帮助下稳稳压制银发青年,看似镇定的身形下,他的手却在颤抖。
要说不担心是完全不可能的,可是原初绿晶,那可是原初绿晶!
只要拿到它,雌性的身体一定会好的!
而且他们身上都有雌性的标记,只要标记有丝毫不正常的波动,哪怕再也出不去,他也一定会拼命破开禁地门闯进去!
墨韵抓住一块乱飞的石块,用力一捏,石块碎成粉末。
他没有阻止她。
翠鸟,翠鸟!你一定要祈祷,这一次也会像你的祭司大人说的那样!
墨韵不喜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有雌性,他次次都把握不住。
只有她,让他无能为力地去信任别人。
木族边界,一个身影蹲在地上,他的周围挥舞着庞大的银丝,正一点一点钻透护罩与永生大殿巨树枝条的连接处。
银丝在月光照耀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微微照亮了黑影喉间那颗半明半灭的绿晶。
绿晶流光闪烁,黑影转头,一条白色蛇尾从草丛中露出来。
遥远的另一边,寂静孤立的独栋号楼里,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瘦削青年正襟跪坐在正堂。
长发垂地,波浪般冗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隐藏在发丝后的长眸紧闭,冷白玉般的皮肤泛着润色光泽,淡粉近白的嘴唇。
他直挺着背,昂着下巴,高贵而沉默,背后是一幅巨大的展翅飞翔的烈焰三菱鸟图。
他像一尊菩萨,下一刻就会垂眸睁眼,悲悯的俯视众生。
身前的木桌上压着几张纸,最上面一张写了四个字。
原初绿晶。
“如你所想,一切顺利。”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的挚友,素玉。
你会同我们计划的那般,继续走下去吗?
菩萨般的青年突然抬手抓了抓额前的头发,本就蜷曲的刘海更加乱了。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您怎么又在折腾您的头发?”
翠鸟从羽族大殿外进来,眉宇紧锁。
“大人,您的刘海又长了,需要我帮您修剪吗?”
“我的小翠鸟真可爱。”
祭司大人的声音沉沉的带着磁性,却毫不犹豫拒绝了翠鸟。
刘海遮住了祭司大人的双眼,她只能看到大人几乎没有颜色的薄唇轻轻碰撞后再也没了动静。
翠鸟失落的垂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