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两颗绿晶,一箱四桶三十二颗幼苗......”
“额,一袋有多少颗绿晶来着?”
内林某一处黑土地上站着一个抱着厚厚一叠叶片的幼女,看上去只有四五岁,却满脸痛苦。
小栝楼撑着脑袋,心形丝质的长袖挡住半张精致的小脸,袖尾布满乱中有序的细腻卷丝。
“呜呜。”
她早就说过她不适合加入花圃,这哥哥姐姐们都避之不及的陈年烂账差事怎么就到她头上了啊?
她才化人没多久,就要遭受这种酷刑吗?
还好族长和族人们都忙着筹备祭祀,没时间管她,不然她还要想出理由解释。
“呜呜,晶兰姐姐,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
桑梓一进入木族内林就把自己埋到土里陷入沉睡,无瑕一时不察无法从地面找到桑梓,只能自己在内林中摸索。
他拿出一颗散发着三面棱光的绿晶捏碎吸入,便模模糊糊感受到绿晶同类的气息,他朝着气息最浓郁的地方潜行,距离栝楼在的地方越来越近,很快就见到了一名盘着绿发的雌性。
她闭着眼睛脚步轻盈,精准避开每一根横生的枝杈,显然熟门熟路。
无瑕便远远跟在她身后,眼前渐渐出现一片花海,花粉弥漫自然授粉,那个木族雌性却越走越快。
无瑕狭长危险的琉璃冰瞳半眯,往前踏上一步,触感空悬,他低头一看。
自己竟不知何时走进了盘根错节的连根草网,双腿不自觉化成蛇尾,一下子便软了下来。
他立刻拔下身上一片白鳞划破蛇尾,鲜血飚溅,感知逐渐回来,那连根草网却开始游动,缠住无瑕身躯便甩进地下的通道中。
......
墨韵满脑子都是翠鸟所说的绿晶无用论。
“祭司大人说,绿晶对雌性所起到的作用不过是虚幻泡影,是雄性的自我安慰。”
“即使是亲和力最高的兽人,也无法借用绿晶的力量获得永久的年轻。”
“这是塞亚兽人普遍的误解。”
“小祭司大人如若不信,可去木族花圃一看,自会明白。”
简直胡说八道,星雀努力几十年难不成是一场空?
恬恬虚弱之时吸收绿晶后的舒缓难不成是他的错觉?
木族的自我保护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墨韵,你等等我!”
落霞终于赶上墨韵。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无数单茎直立的鸟巢状花朵遍布地面,仅有纯白焦黑两色,发出莹莹白光。
美则美矣,却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木族花圃,承载着木族子民死亡与出生。
每一个自然死亡的木族绿晶都会被存放到这里。
这些绿晶虽然没有多少能量,滋润幼苗却是足够。”
“我们脚下的名叫晶兰,素来是守护花圃的木族,也承担着引路的职责。”
墨韵低沉磁性的嗓音将此地的过往娓娓道来,落霞听得认真,注意到周围摆放着的一箱箱绿晶后瞪大了双眼。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还有啊,这么重要的地方让我们随随便便就进来了?”
墨韵步伐未变,转过一架子幼苗。
“引路晶兰的图文我曾在神殿的记录册上看到过。
可惜木族注重传统的老人们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凋零干净,如今的族长借着高龄受拥上位,看来是荒废了花圃的管理。”
墨韵捏起一块木桶中的绿晶,绿晶在他手中转瞬间化成飞灰,散落的能量进入带着黑褐色的晶兰中,绿色莹光在茎上流转,越变越细,晶兰也逐渐挺拔纯粹,逐渐褪去褐色,宛若新生。
然而不过片刻,流光散尽,晶兰迅速枯萎,墨韵眉宇微皱,不信邪的再度捏碎一颗绿晶。
“你来这里做什么,拿绿晶吗?”
落霞站在一大批绿晶面前,在拿与不拿的天平间反复倾斜。
绿晶可以维持雌性的生气,木族中绿晶应该是最平常的东西,可这些对于恬恬来说却很有用。
这木族人到底在哪啊!人都没有怎么换绿晶!
墨韵听到落霞的声音,逐渐阴鸷的眼眸才又重新沉寂。
还没到那种地步,他怎么能提前放弃。
不对,即使木族新族长再没用,花圃又怎会放松到这种地步,他们在这毫不遮掩地待了如此久,竟无一人出现。
“走!”
落霞还在小心翼翼跨过夹杂在晶兰之间的遍地白色卷丝,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用来保持平衡扑腾的翅膀一不小心便打翻了栝楼没及时封存起来的木箱。
栝楼年纪小,这木箱本就钉得不牢,这一散架更是带起连锁反应,把周围松软的土盒草皮带一下子全打翻。
宛若推翻了多米诺骨牌。
土盒皮带里存放着的最新鲜的绿晶全都掉了出来。
墨韵一尾巴卷起懵住的三菱鸟,顺带卷走了不少绿晶。
落霞一下子便误会了。
“好你个墨韵,我看错你了,你居然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做便做了,大不了我们见到人后多给些补偿。”
落霞捧着墨韵尾巴带起的绿晶,伸手指责墨韵,一时不察有了缺口,绿晶便一路掉了下去。
落霞大惊失色,赶紧又伸手去捞,结果掉得更多。
“绿晶,绿晶掉了!”
两人很快消失在花圃边缘,他们原本停留的地方走出一位雌性,正是无瑕不久前跟随的木族雌性。
她身姿修长,气息沉寂,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泄出一片氤氲粉嫩的流光。
......
林恬恬抱着九尾银狐在周围走了一圈,遇上摘了几个鲜果回来的白泽,两人结伴归来后便相对坐在石洞屋内,林恬恬刚捏了两下青姒的肉垫,墨韵和落霞就回来了。
此刻临近傍晚,本该空无一人的屋外开始嘈杂,整齐的步伐声将这间石洞屋包围。
白泽立刻站起来和墨韵、落霞三人将林恬恬挡在身后,墨韵上前打开房门,屋外站了不少俊秀的雌性青年,还有些植株在这些青年身后化成人形。
“呜呜,巡林大人,他们抢我的房子。”
房门一侧跑出一棵植株,它似乎刚刚拔地而起,根部的触须上还带着泥土,随着奔跑飞溅,不少落到了青年们的身上,边跑边化成人形,看上去竟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幼童。
巡林人员将林恬恬和墨韵几人团团包围,她想要解释,可这几人根本不听。
边上围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是谁啊,是我们的族人吗?”
“是从外面进来的吧,从未见过,看起来好危险。”
“对呀对呀,老远就感受到地面震动,吓得我都化作原形躲起来了。”
领头的青年神色严厉,“外来之人,为何强占我族民宿!”
“巡林大人误会!”
林恬恬安抚拱起脊背的青姒,走到最前方。
“我们初来乍到,不清楚木族的人情误入...小童的房间,是我们不对,我们愿为此改过作出补偿。”
林恬恬透过巡林的几人,突然看到了桑晨与桑葛几人。
她看向桑晨,桑晨淡淡的目光与她对视,仿佛根本不认识。
“桑晨,你认识他们吗?”
桑晨与桑葛的身边还有一位与桑晨长得极像的青年,感受到桑晨翻腾的情绪,他疑惑出声。
桑叶与桑晨并蒂双生,是木族内绝无仅有的双生花,能感知到对方情绪。
在见到对面几人,尤其是那个雌性时,桑晨有了明显的情绪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们是我们的恩人,我和桑晨误入地牢,是那位雌性和她的伴侣们救了我们。”
“恩人?”
听到桑葛的话桑叶激动地走向前去,“那还等什么,怎么能让恩人被巡林员带走。”
好不容易巡林员接受了桑叶几人误入的说辞,众人外又响起一道声音。
话音稚嫩柔软,带着哭腔。
“巡林...巡林员!花圃出事了!”
人群散开,跑出一个同样看着四五岁上下的小女孩。
屋主小男孩见到她后,擦掉眼泪立刻站直了身体。
她长得格外精致,有着明显脉络的心形长袖快赶上小女孩身高,袖口坠着与长袖等长的卷丝,随着奔跑在身后凌乱飞舞。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巡林青年,口中不断重复那几句话。
视线不经意扫过落霞,忽然停了口气。
“是,是你们闯进花圃毁掉晶兰拿走了所有绿晶吗?”
她颤抖着指着落霞,眼中含着的泪水一下子落了下来。
林恬恬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落霞,又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落霞鞋子口挂着的一片纯白花瓣。
在所有人的视线里,那片花瓣轻飘飘从鞋子口飘落到地面。
什么?所有绿晶?!
落霞疯狂朝墨韵眨眼。
林恬恬原本还有所怀疑,可是她组织好语言想要辩解时,再回头,落霞还在眨眼。
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乱。
林恬恬心下叹息,毕竟是十六岁的少年,比不得他人。
思考不过一瞬,她回过头,正气凛然道:“我们几人昨日才来到这里,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站在林恬恬身旁的青姒侧头看了林恬恬一眼,状若自豪轻声一笑。
另一侧的墨韵也看了林恬恬一眼,唇角微勾,眸底满是无奈,想到什么又收敛了神情。
落霞沉浸在自己发散的思维里,白泽却是一直默默望着林恬恬的后脑勺,眼神温柔得如同一汪春水,仿佛看不到周围将他们团团包围的木族卫兵。
栝楼气疯了。
林恬恬看着小姑娘鼓起的脸颊,她整个人仿佛包裹着空气鼓胀的花骨朵,脆弱而惹人怜爱。
但是,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她们是死也不会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