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佩与门萧的内心之战很快就结束,因为他的父王已经大怒,就连平日不说一句重话的王后也大加斥责,可见这事对于王来说是何等的打击!门萧知道王的软肋,所以能准确地照着他的软肋下手!
很快,平肖王的怒火就已经把矛头指向了下方自己报以厚望却叫他甚感失望的黎元佩,他的儿子,他的太子。
“查,去太子殿查,把底子翻起来都给朕找到那个恶徒,抓到这里来,叫这群人好好看看!”
黎元佩抬头,他并不准备藏着掖着林云清,也不准备给自己辩解什么。因为既然门萧下手了,就必定是做了十全十的功夫,就凭着自己跪在这里的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摆弄的清?现在只能措手不及,就算明明知道前方是悬崖,他也要义不容辞地往下跳。“夜已深,父王不必如此动怒,也不必动荡后宫。太子殿确实躺着门太子妃说的那个……男人。”
黎元佩说的时候,转头看了看门如莹,但是恰好她也转头在看他。但奇怪的是,门如莹眼里竟然有一丝丝的慌乱和惊讶。黎元佩来不及转头看门萧,因为他刚刚说完此话,脸上就被重重地扇了一巴掌,掌风有劲,叫他当即就感觉到左半边脸又微微肿起之势,就连耳朵,也跟着泛起烫意来。
站在面前的王后正半眯着眼睛看他,打完后便拿帕子掩起半边脸开始呜咽,但黎元佩还是听见了他母后小声的警告。“闭上你的嘴。”
是啊……闭上嘴,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忤逆过自己的父王和母后,即便有错,也通通甩给母后去费心思,而今看来,她又在想着办法,帮他解决。
“王后娘娘息怒。”门萧见王后似是跟黎元佩说了什么,赶忙一个箭步过来扶住已经满脸横泪的王后,转身招呼宫女过来扶着。然后走到黎元佩正后方将袍子一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上请息怒,这其中必是有诈。”
“萧儿你不必给这逆子求情!”平肖王怒气怨气难掩,坐在上座上猛地咳嗽起来。
“还请王定要注意身体!”门萧一个俯身,磕下头去。“其实大可以把太子说的那个人召来,我们一问便知其中缘由。”
黎元佩能感受到背后来自于门萧的敌意,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门萧会设出这样的计谋来杀掉林云清,莫不是……?他顿觉后背凉意阵阵……也是了,这也是了!他门萧怎会不知林云清是他门家的私生子?此招甚好……好一个一箭双雕!
“门大人想问出个什么来呢?”黎元佩猛地转头,正视门萧,他真的想看看此时的他,看看他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当然是想给太子您洗清冤屈了?”门萧又一个俯身,结结实实地黎元佩磕头。“您的身份贵为太子,还是不要被这些计谋给陷害,否则皇室不安,民心不安。”
“洗清冤屈?”黎元佩挑眉,转头看向上座的父王,然后深深滴俯身扣头,直起身子来。“门大人与本太子果然是很深的情谊,而今你眼见本太子这般也是不忍,我心领。只是这冤屈……怕是洗不净了。”
“为何?”门萧一时嘴快,但他脱口而出之时马上就开始懊悔,王坐在上面一言不发,但看着他们两个,可是他这个回话确是不对的。中了太子的圈套!
黎元佩看着门萧先是疑问然后便是得意,最后就开始皱眉。心里总算有些稍稍的快感。转头看向王。“启禀父王,儿臣想这太子殿的人是不必审了,儿臣与他交情很深交往甚密。这些您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门萧,他也认得此人,桩桩件件他都晓得。”
“你也……知道?”王狐疑的看向门萧,眼里已经有了戒备。“你这样与太子沆瀣一气来蒙骗朕,该当何罪?”
“王息怒。”门萧自做聪明,却不料把自己也给套了进去,他没想到黎元佩会来这么一招,摇摇头俯身。“门萧知罪。”
王后见时机已到,便转头看向身边的夫君,毕竟她是正妻,此事她可以过问。“王上,夜已深,不如明日再问?”
“不必再问!这样不体面的事,还是不必外扬罢!”平肖王起身,恨恨地扫视着下方的一系列人,然后抬头,伸出手指向黎元佩,玉质的扳指在亮光中发出异样的光芒。“你!黎元佩!很好,做出这样的事来,当朕是不能闻不能看的人彘吗?或者是你想去做个人彘?”
“儿臣不敢。”
“平日你做什么朕都不管,而今要来祸害江山……你的胆子可不小。”
“儿臣万万不敢。”
“来人,将太子拖下去,重责50杖,幽禁于太子殿,没有朕的旨意,谁人都不许探视!”平肖王说完,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身旁的王后一眼。“打完也不必叫太医,你且痛一痛,抱着你的那份小心活着罢!传话门老大人,说门萧朕不发落,叫他自己看着办。至于罪魁祸首,杀。”
平肖王说完就大步流星往外走,看都不曾再看下边的人一眼,明黄色在棕红的地毯上一晃而过,仿佛他没来一般。
黎元佩知道,他这个太子位,恐怕已然不保。
虽说是王亲自下旨,但也没有说要削去黎元佩的太子之位。刑门要杖责,也得看面前的人是谁。太子爷已经褪去了外边明黄的太子服制,穿着白色的内衣,与一般受刑人并无区别。
“太子爷……这……”刑门大人彭远程给黎元佩请安,然后便愣在当地,不知怎办。
李寻跟在黎元佩身后,他的脸一直是青色发着冷冷的杀气,于是就叫对面的彭远征更加惶恐不安,站在原地。不遵循圣旨他的脑袋明日落地,遵循圣旨他或许现在就会人头落地。
“李寻你出去等罢。”
“太子……”李寻手里拿着黎元佩的衣服,死死地攥着,他不许别人碰他手里的太子服,谁人都不配!“太子爷您真的……”
“痛一痛也罢。”
“就让李寻来代太子爷受过吧!”李寻走到黎元佩面前突然跪下去,抬头看着他的脸。“五十杖是会要命的……”
“无妨,本太子受得住。”黎元佩面上淡然,他现在即不生气,也不懊恼。“你且去外边等着,一会恐怕还要你抬着。”
“太子……”
“出去!”黎元佩看着李寻的眼睛,发了狠,他叫他出去,是因为他知道李寻如果看着,必定会手刃这里所有的人,然后救他出去,他看不得他一点儿的委屈,从小到大如此,这也是他第一次跟李寻发火,第一次命令他。
李寻不再辩解,返身走出去,然后转身甩袍子,直直地跪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双手高高举起太子的服制。
“关门。”黎元佩吩咐完后,随手扯下上衣的布料塞在嘴里,顺从地趴在刑凳上,他不想叫李寻看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也不想让自己叫出来。
只有沉默的痛,才是真的钝痛。
李寻明白,太子是怕他心痛,但他这般,他更心痛。许多年来,他都像是看待自己的弟弟般守护着黎元佩,却不料今日遭此大祸,是他,是他太过仁慈,当年将燕京打死便是何必留下活口来供门萧差遣,正因为门萧有燕京,他才会这般的肆无忌惮。因为燕京是喜欢他的,定会为他赔上性命,且燕京本身又是个高强之人。
“一,二,三……”
刑门内悄无声息,只有监刑人一声又一声的计数,那样尖锐,仿佛句句都扎进人的心里去。
“三十五……三十六……”
他听不到杖子落下的声音,听不到黎元佩的半点声响,只能听见那煎熬的声音,但好歹五十杖,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五十!”
门被打开的时候,李寻起身冲进去,他看见黎元佩没有力气地瘫软在刑凳上,手上脚上均绑着铁链,使他动弹不得。身后由背至大腿均是赤红一片,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偏头再看行刑人手里的杖子,上边布满了猩红的血。嘴里含着的布料早就被他生生咬穿,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迅速地滚落下来。
“你!”李寻伸手将近前行刑人拉过,袖口的短刀已经迅速逼上他的命脉。“他是太子,你不知道么!”
“李寻!”黎元佩突然开口,他这声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恨不得,恨不得手刃门萧手刃燕京!李寻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已经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但看见黎元佩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要杀人,他想杀人!
“我在。”李寻跑到黎元佩面前跪下来,贴近他的脸颊。“你要说什么我去办。”
“救他。”
黎元佩说完这一句,就突然软下身子,昏厥过去。
他?李寻当然知道黎元佩牵挂的是谁,东窗事发后他只见有人来带林云清走,却不知道他现在怎样,王下令要杀,那就必定是要杀……圣旨怎可以违抗?但是这杀与不杀……
李寻伸手将外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宫女太监们召进来,然后看着黎元佩,说,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