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司不染摆摆手,“不可。嫔妃各宫去不得,朕……也得宿……宿在太极殿,这是规矩。”
皇族这些人,规矩比天还大。
沈兮确实也有些为这个心地纯善的男人觉得郁闷,桀骜扬了扬秀眉:
“规矩不还是人立的吗?打破一回又何妨?皇上乃天下黎民的皇上,只有您健康如意,百姓们才会有好日子过。再说,刚才那些人都被我呵走了,您其实可以……”
“哈哈,弟妹的有趣,当真未变分毫,和九弟一样!”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司不染拊掌大笑,“好!好!弟妹也说了,皇上乃天下黎民的皇上,若皇上都不守规矩,又如何能让天下人遵守法度?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司不遇和司不离也出来了。
大概听到他们的对话,司不遇伸手揽住立在风雪中的女人,宠溺嗔道:
“六哥别见怪,她就说胡话。”
“不,不是胡话,是真话,只不过……”无力揪着胸前龙袍上的刺绣,司不染笑道:
“有时候真话,很多时候说不得,这……这也是朕当了皇帝之后才明白的事。朕……走了。”
“你们小心送皇上回太极殿
,仔细伺候了!”
司不离正色叮咛,待司不染的辇轿消失,司不遇和司不离才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些无奈:皇族天家的富贵权势,其实都是建立在各种牺牲和不自由上!
少顷,司不离的正妃也派人入宫来了,担心他的哮喘又会发作,沈兮建议他还是回府去。
片刻,逍遥殿安静得只听到雪花簌簌。
文太妃领着宫女踱步而出,笑问:
“你们可要留在这里歇息一晚?房间其实都收拾好了。”
“不用了。”两人异口同声,“我们也回去了。”
“好,那么,好好保重。”
“是,太妃也要保重。”
说完,司不遇撩袍,恭谨跪下,又恭谨磕了三个响头:
“不遇此去,再回京城只怕很难,在此叩别父皇和太妃,恳求太妃多多照顾父皇,也要多多保重自己。”
“好孩子,起来吧。”
文太妃又笑又泪,弯腰扶起他:
“你们只管放心去过自己的日子,你父皇我会好好照顾,不染心慈,对太上皇那是极好的,放心。而且,还有我在呢。太后不让你出席今日国宴的原因,你这般聪睿,应该清楚,从此之后,就留在那里过安生
日子吧。”
司不遇恭敬拱手:
“多谢太妃,不遇会的。”
“去吧,日后若有了孩子,太上皇和我又都还在,记得派人送个喜讯。”
走出逍遥殿时,风雪更大了。
司不染吩咐禁军特意留了宫门,一出去,夜枭架着马车在等,武痴的他坐在马车上打坐练功,雪花铺了厚厚一层,可见等了很久。生怕他受凉,沈兮忙轻声喊醒他,三个人听着嘚嘚马蹄声回府。
京城还是那座京城,但……
已不再是他们的京城了!
将头靠在司不遇肩上,沈兮有些忧虑的说:
“太妃说太后母族近年势力越来越庞大,立后这种事都能横插一杠,六哥心里肯定很苦。”
“嗯。”
“他素来敬重爱戴太后,太后怎么就想着扶持母族呢?当然了,话得一分为二说,李氏之所以能够如此壮大,和六哥自己也密不可分。没有他的放纵和容忍,断然不至如今地步。我记得从前,纯妃母族是再普通不过的,并不怎么样。”
“嗯。”
“元妃那个人,你知道吗?性情如何?”
“嗯。”
“……”
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沈兮这才发现岿然坐着的男人根本没在听。
她气结,伸手扭过男人的俊脸,哼哼道:
“我说话呢,你听见没?你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回云城之前,要不要绕道周国,去看看慕容凡。母亲的记忆里,他还是挺重要的一个人。”
“……”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她无奈:
“我说六哥你说慕容凡?老九,咱们的默契呢?”
温柔拉住她的手攥在掌心,司不遇摇头轻笑。
像从前一样捏捏小女人的鼻尖,他淡淡道:
“傻女人,我不是六哥,你也不是元妃,还管那些做什么呢?退一万步说,即使我们能管,我也不想管。每个人都自己最看重的事,六哥也说了,当初心里很高兴,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是什么?”
“最主要是成为帝王,实现了当初纯妃对他的巨大期望。至于李氏和立后这些,是他们母子之间的问题。”
“这么一说,也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修行。”
沈兮若有所悟,随即心里就放下了。
她瞟向容颜越发秀逸如仙的男人,打趣道:
“那,你以后最重要的事,是不是陪我游山玩水?”
“不是。”
“不、是?”沈兮咬牙切齿。
“游山玩水你
这几年还没玩够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枯骨说我不在这几年,你前四年全在外面,过得那叫一个自由自在。”
伸手将她拥至怀里,司不遇颔首吻她,谆谆善诱,“都自在过了,咱们该干点更重要的事,老婆你说对吗?”
“更重要的是啥?赚钱?这些年我赚得……”
含情脉脉凝向满脸问号的容颜,司不遇勾唇一笑,以吻封缄:
“生、孩、子!”
……
云城。
又一个秋天到来时,沈兮再也不能赏菊喝酒,只能恹恹躺在床上——
怀胎七个月,肚皮已大到不能看。
为什么呢?
因为……
里面揣着两个小家伙!
郁闷看着外面秋高气爽,她摸着动静不断的腹,郁闷长叹。
已经嫁作人妇的半夏走进来,笑问:
“又闹呢?奴婢瞧着,肯定是两个好动的男娃娃,爷这回大概要高兴死了。”
“嘁,你不懂,他喜欢女儿。”
老父亲喜欢小女儿的心态,在司不遇身上提现得淋漓尽致,连名字都娶好了。
半夏也怀孕了,只不过才两个多月,都还没显怀。
她坚持亲自伺候沈兮,放下托盘,她拾起盘上那卷画递过去:
“爷今日给您的礼物。”